开又躲不过去，我陪了笑说：“申科长您对我总没有什么成见吧？”他说：“我对谁也没有成见，我敢？”我说：“我刚来那年，您把我送到宿舍里，还帮我到招待所去提东西过来，我都还记得。”他淡然说：“我不记得了，我老了，记心坏掉了。我做过什么好事别
要我帮忙的时候总都还记得，平时就都忘记了。”我仍厚了脸皮陪着笑说：“能不能考虑我的特殊
况……”他打断我说：“从来就没有一个说自己的况不是最特殊的。”我站在他面前，真的说不下去了，咬紧牙关仍站在那里，笑着说：“三楼那间空房，空也空着了。”他马上说：“你的信息还算灵，只是还不够灵，那间房已经有安排了。”我说：“那就是说没有办法？”他一只手一捏一捏说：“你说呢，如果我能用手捏几套房子出来，办法就有了。”话再也说不下去，可实在也不能放弃。我退到沙发上坐下，想再找几句话来说。申科长一边看报，一边偏过
去喝着滚烫的茶，长长地出着粗气，像是品赞，又像是叹息。
为了避免沉默中的难堪，我顺手拿起一张报纸来看。正看着有进来，叫一声“申科长”。我听声音很熟，从背影看出是丁小槐。申科长马上站起，把手伸了过来，两很亲热地握手，申科长又把另一只手盖了上去，丁小槐也这样做了，四只手握在一起，使劲地摇。丁小槐说：“申科长我那件事……”申科长对他使个眼色，丁小槐回过来说：“大为也在这里。”我扔下报纸说：“你们谈，你们谈，我这就去了。”出了门我在心里骂了几句“小”。可骂有什么用，房子到手才是真的。丁小槐肯定也是来要房子的，她妻子也怀孕了。我心里盘算着，丁小槐要别处的房子，那就算了，如果要三楼那一间，我非得撕开脸跳出来争一争不可。董柳比他的妻子要早生一个月，这就是道理，卫生厅还能没这点公道？这么一想我又有了点信心，下午我还要去，就用这个话堵着申科长，看他还有个什么说法？我不在乎闹到厅里去，论工龄我比丁小槐还长一年呢。
到办公室我忍不住把这件事对尹玉娥说了。她说：“当然是应该先考虑你，论工龄，论学历，论孩子出生先后，那都是你跑在前面。要我是你，搞不成我就一直告上去，告到哪里都不怕，卫生厅不讲道理，总还有讲道理的地方吧。”我听出她的话有点别的意味，可还是觉得她讲得好。中午我吃过饭，去厕所时看见丁小槐扛着一张钢丝婴儿床从五楼往下去，我说：“孩子还没出来呢，床倒买好了。”他说：“撞着优惠打折就买了，反正要买的。”回到房中我心中一惊，他把床搬到哪里去？我赶紧下楼探一看，他正好进了三楼那间空房。怎么回事！回到房里，我使劲在桌子上拍了几下，怎么回事！我只觉得脑袋中有火在熊熊燃烧，里面烧成一片通红，又拼命在桌子上拍了几下，手掌火辣辣地痛。下午还没上班我就等在行政科门
，申科长来了，我勉强笑了说：“申科长。”他说：“你又来了？”我说：“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呢。”他说：“不能说有个问题就立马得解决，我的问题十多年了，问都没问过。”我说：“我要房子吧，也可能还有别也要，但总还是有个规矩是不是，有个说法是不是？谁比我工龄长学历高，他的孩子又先生下来，分给他我没意见。”申科长望着我，微微点说：“是要有规矩，也要有说法。”他那嘲弄的神态激怒了我，我说：“我妻子就在这一两个星期就要生了，生下来就多一个，那间房子是分给多一个的呢，还是分给少一个的？”申科长“嘿嘿”地笑，也不做声，一一地喝茶，长长地出着粗气，像是品赞，又像是叹息。那种声音使我难受得要命，再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冲而出说：“这个道理吧，我想能在行政科说清楚了最好，说不清还有厅里呢，还有省里吧。”他望着我说：“省长可能闲得无聊了，来管这间房子。”说完又“嘿嘿”地笑，笑纹一直牵到耳根，眼睛也眯成了一线。他这么笑着，笑得我心中发虚，不知为什么，我的信心在笑声中迅速减退。他哈一气说：“年轻啊，叫我怎么跟你说？你总不是最近从天上下凡的吧，跟怎么好比呢？家丁小槐是科级办事员，你知道不知道？要说排队，他多五分呀！”他说着把五只手指一张一合地比划，“五分，知道不？别说你孩子没生下来，就算生下来了，你工龄多一分多三分也只有四分，这不是我申仁民定的政策吧？你到省里去说，省里的恐怕还不止多那么一间两间房吧，我们怎么可以去攀比，这比的？”他这么一说，我望着他呆了似的，一时好像糊涂了。他说：“好好想想，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好，实在想不通再来讨论还是欢迎的。到厅里省里去讨论也是可以的。”说着对着门做了个手势。我失去了意志似的，顺着他的手势就走到了门外。
整个下午我就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双手支着，不说什么，也不想什么。尹玉娥看了我也不问什么，呆一会就出去了。快下班时她回来了说：“下班了！”我望她一眼点点。她说：“没搞成是吧？”我机械地点点，说：“家现在是科级
部了。”她说：“这件事我知道了，是个科级还不是科长，再说批文还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