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你还要折腾他!”沈药师转朝着凌聃怒斥,“他从淮西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治了伤,这才休息了多久?这些年他休息过几
?他是
,会累啊!”
“我教出来的学生,我当然清楚。”凌聃冷冷道,转看谢无恙,“无恙。”
“学生在。”谢无恙抱袖作揖,“学生即刻随老师宫。”
他转身又对沈药师行了礼,低着小声带了句,“沈御医别那样说了,老师心里是最难受的。……倒是你今
不骂我,我不太习惯。”
“今舍不得骂你,气不过就骂他几句。”沈药师冷哼一声,“你们这对师生是我平生最痛恨之
。”
他从药箱里掏出一个酒壶,塞到一旁的姜葵手里,“拿着。”
姜葵眨了下眼睛,听见他沉着脸说,“药酒。赶着制成的。路上一气喝完。再苦也要盯着他喝。”
马蹄声踢踏响起,车轱辘碾过落花和薄雪的路,转往宫城的方向而去。
车厢里,谢无恙看了看姜葵手中的酒壶,闭上眼叹了气,“他心
不好的时候,煮出来的药会格外苦。”
“……其实我不是很想喝。”他小声说完。
身边的少闷着
,拨开了酒壶上的木塞,递到他手里,“喝药。”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碰到她的指尖,推开她手里的酒壶。然后他低眸笑了一下,歪过看她,“喂我。”
灯火的光从窗外落进来,他的眸光里藏着一丝狡黠,偏偏又天真无辜。她叹了
气,把壶
递到他的唇边,一点点喂给他喝下去。
他的喉结滚动,慢慢咽下去,接着他的眉心皱起来,很不满地拧成一小团。
“真的好苦。”他闭上眼睛说。
“不嘴硬了?”她轻哼一声,“某以前跟我说他不怕吃苦。”
“夫,我错了。”他低笑,看着她,语气恳切,“我要吃糖。”
她垂丧气,“今
没带糖。”
“那你……”她抬起,还未说完,忽然白梅和积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只手按着她的后颈,倏地把她按进一个怀抱里,随即一个很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颈间。
“吃到了。”他在她耳边轻轻地笑着。
下一刻,他靠在她的肩,缓缓闭上眼睛,梦呓似的说:“还有小半个时辰……让我再睡一会儿。”
“别担心我。”他呢喃般的,“我感觉状况还好……沈药师说重话,你是知道的。”
“我讨厌你故作轻松地安慰我。”她埋在他的肩窝里说,“你觉得累的时候,跟我说好不好?”
怀里的静了一下,很轻地回答:“好。”
“江小满……”他低低地说,“我好累,我怕苦,也很怕痛。”
“等这些事都结束了……”他喃喃着,“我真的很想睡一个很长的觉……”
她抱紧了他,“都会好的。我们一起往前走。你累的时候就睡一会儿,每一次我都会叫醒你。”
“就这样,”她在他耳边说,“一辈子,好不好?”
“好。”他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晚间又飘起了小雪,枝的白梅在雪中绽放,满地的疏影横斜,暗香清浅。
这一从坊市到东宫的路走了格外久,谢无恙靠在姜葵身上睡了很长的一觉。洛十一赶车赶得特别慢,骑马在一旁的凌聃什么也没有说。
马车行至东宫荷花池外,顾詹事撑了一把丝帛伞,守在门等候,领着宫
们扶起昏睡的皇太子,送他到西厢殿里,换上那一身沉重的华服。
他睡得昏昏沉沉,几乎是在梦中更衣。白纱中单、绛纱外袍、瑜玉双佩、朱红双组绶,一层又一层的华贵礼服像是繁复的铠甲,包裹住这个未及冠的少年,把他一点点变成那位尊贵的皇太子。
姜葵扶着他坐在一张案前,以一根犀簪为他绾起发,再为他戴上沉重的九玉冠。她望向镜中,他倚在她的怀里,依然沉睡,一张骨相清绝的脸,眉眼间带着许多的少年气。
世眼中的皇太子是一位小圣
,温文恭俭,宽和
民,仁德贤良。
可是她认识的谢无恙,他喜欢喝茶、看戏、画脸谱、写话本子、吃甜食,害怕丢
、嘴硬得要命,还动不动就害羞。
他还未及弱冠。
可是要把天下的重量,都担在他的肩上。
“谢康。”她摇了摇他,“该醒了。”
他在睡梦里听见她的声音,从昏沉之中挣扎着醒过来。
“马车候在殿外了。”她低声道,“伯阳先生在等你。”
“好。”他起身,在镜中望见端正的发髻,怔了下,“是你为我簪发的么?”
“嗯。”她撇过脸,“以前没有为你簪好。后来趁你昏睡的那段子,拿你练手了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