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白,意思却很清楚。那便是定王登基之初,因厌恨丁白崖而迁怒于叶钟离,下令毁了叶钟离的图画,并对那些和叶钟离有过往的画师加以迫害。
“你说的未必作准。”
絮雨定了定,不由地再次出声辩解。
“倘若真如你所言,为何后来又不禁了?我听闻为圣万寿而建的新殿堂内,甚至要复现当年叶钟离曾作过的长卷!”
周鹤点:“你之所言固然不错。但若换做你是圣
,你也会这么做。起初是盛怒之下的泄恨之举。寻常
恐怕都不能忍受如此羞辱,何况天子之尊?但过后,便会想明白的。越是如此,岂不越坐实了那个传言?这叫圣
脸面何存,
何以堪?况且叶钟离的名声实在太大,民间已然称。不是我冒犯天威,圣
纵然是天子,恐怕也难以长久打压,不如顺势将当
丑事遮掩过去,如同什么都没发生,昭告天下,昭德皇后当年乃是不幸丧命于叛军之手,这才是帝王之道。”
絮雨一下沉默了。
“如此你当明白为何那是一座空陵了吧?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谈及昭德皇后,民间都说,圣
为昭德皇后大造皇陵寄托哀思,虽
阳两隔,也难绝
分。天家夫
至此地步,足为天下子民之典范,这难道不好吗?”
周鹤说完这段旧事,见对方良久未再发话,笑道:“你怎的不说话了?可还有别的事想要打听的?”
“宫中可有一个叫做赵中芳的内侍?”
絮雨缓缓抬目问道。
“赵中芳……”
周鹤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皱眉思索片刻,颔首。
“好像还有印象。圣登基后,便是此
做了内侍丞。据说他早年是定王府的旧
,
受圣
器重,那时的袁值还不知道在哪里!后来却不知何故,几年后
忽然不见了,也不知去向哪里,是死是活。如今的司宫台,已全是袁值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宫中还知道这个名字的
,恐怕也是不多了。”
“对了,我记得此单腿有疾,行路长短有别。倘若我没记错,应当就是你问的
。”
郊野里木郁郁苍苍,野花遍地杂开,丽
耀目,暖风阵阵拂身而过,然而随着周鹤这个曾历过旧事的
的讲述,絮雨却觉全身如在严冬的冰井里浸过一样,慢慢地冷了下去,到了最后,冷得她牙根仿佛都在丝丝地往外冒着寒气。
“叶老弟,你怎的了?面色瞧着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
耳边传来一道关切的呼唤声。絮雨闪,望见周鹤正用关切目光望着自己。她摇:“今
多谢周兄,我大长见识。我没事了,该回了。”
她向周鹤微微颔首,往城里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一字一字地道:“你说的那些,全部都是谣言和臆测。”
周鹤一怔,随即哂笑:“那又如何?便是空之风,亦出自孔
。何况那些说法,当
甚嚣尘上,不是我周鹤凭空捏造。”
絮雨不再发声,掉继续前行。
“叶老弟,那方才我们说好的事……”
周鹤望了片刻前方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喊道。
“我记着。”
絮雨也未回地去了。
长安太大了,这一天,当絮雨终于回到永平坊的旅店时,暮鼓已是再一次地回在大街小巷的上空,声声催
归家。
她是走路回来的。并非搭不到返程的车,到西市后,就有很多便车可乘。她走路,走得双腿近乎麻木,整个筋疲力尽,仿佛这样,就感觉不到那压在她胸腔内的巨大块垒所带给她的近乎窒息般的痛苦之感。
临走前她对周鹤一字一字说出的那一句话,又何尝不是证给自己听的。
她绝不相信,她的阿娘会在那个夜晚抛下她和阿耶,与一个年轻画师私奔而去。
那个夜晚的后来,她曾多么地盼望她心中向来无所无能的父王能从天而降,救她脱离于那种她从未经历过的恐怖。
赵中芳赶她走,她一边哭,一边回,看到了那些正在追来的
。漆黑的夜幕下,他们的脸孔随着马匹的疾驰在火杖的光中跳跃扭曲,其中一张,她曾见过。
有一点周鹤说得确实没错。她有一个比她大了将近十岁的同父异母兄长,他叫李懋。他的母家柳家常有来王府探望他,来得最多的,便是李懋的姨母,亦如今的小柳后。
就在那一夜的前几,那
子再次登门,接走李懋,称其母对他极是思念,想能见到外孙儿的面。
阿娘是继母,但对李懋尽心尽力,平对他的关注和照料绝不亚于对自己。然幼小的絮雨仍能感觉的到,李懋表面恭顺,背着父王的时候,投向母妃和她目光里,总是带了几分无声的厌恶。
火光中那张扭曲的脸,就是当曾随柳
来接走李懋的柳家护卫长。
那个梦魇的夜晚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她没有死,回到了她出生的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