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是一场普通守城战役,譬如白湘狄春即将面对的西护府保卫战,那么在资源耗尽之前,城墙必定固若金汤。
遗憾的是荆城之战注定无法普通。
凶邪太多了。
多到杀着杀着,便会有守军承受不住,当场堕落。
出,
落,又
出。
封无归一步一步走过饱受鲜血和污血洗礼的城墙。手指冷淡地握着剑,偶尔出剑,收割几条命。
带着浓厚血腥味道的风,拂起他斜绑的发。
刚刚在身侧倒下的那个,虽然不认得脸,落魄的发型和衣裳却很眼熟。临死之际,不知脑子怎么错了,不停用手指抠一块翘起边缘的城砖。
前那段城墙防务空虚,新顶上来的居然是几个胖子。
其中一笨拙地抱起石
砸下城墙,呼哧呼哧喘着气儿,扭
大喊:“老子顶上来啦!给我好好照看我家里
,听见没有,别给我耍马虎眼——守备可是我大舅砸!”
另一个穿蓝绸缎的年轻胖子跳到封无归面前,叉起腰,大声为自己正名:“弟兄们才不是老野狗!弟兄们也是英雄好汉!好汉!不是蓝胖!”
好几吱哇
叫着给自己壮胆。
简直群魔舞,乌烟瘴气。
封无归垂,低低一笑。
再抬眸时,他惊发现自己竟能认出脸了。
忙上忙下运送箭矢的,是卖地瓜、卖糖糕的、卖炒瓜子的……哦,还有那个三钱一斤桂花酒的商。
给伤员包扎伤最利索的,是断腿的春生两
子。
伙计们拆了自家酒楼的招牌,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把它们狠狠砸下城墙。龅牙那个是清风楼跑堂,喜欢随手把油抹在脑门上;秃顶那个说话唾沫,万不能让他上菜;另一个肩膀一边高一边低,前
笑话自己时声音最大。
再看那些正规军。
辟邪司的部下统一扎着歪马尾,衣襟松散。城卫军每天穿着铠甲爬城墙,膝关节或多或少有点僵。守备府的官差更好认,个个一脸蠢样,都是学他们长官。
此刻荆城,仿佛一块危危欲坠的小礁石。
礁石上,左一个熟脸,右一个熟脸。
最近大约是被这些拍得狠了,身上一处接一处泛起令
牙痒的麻。
封无归叹了气。
五指依次轻轻合拢,扣紧剑柄。
“泠——”
长剑出鞘。
修长身躯微微一晃,消失在原地。
下一霎,荆城外凶邪最密之处,蓦然出惊天剑意!
“嗡——”
荆城内外,所有掌中的刀剑齐齐一震,同声发出金属嗡鸣。
只见清光如洗,过之处,凶邪触之即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