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做不下去了。
“你们的生计有了着落，我便放心了。”邵树德说道，突然又想到因为搬家带来的军中不满
绪，还是有些郁闷。
刘大有很快去后厨准备吃食了，邵树德带着儿子到野外看看。
夕阳之下，长河落
，山川壮美。
垣县重建已经有年余了，五千户蕃
百姓在此定居，基本上都已经收获了一茬粮食，或青稞、粟、小麦，或大豆。
春社节过后，陆陆续续开始春播，大部分都种了小麦或青稞。绿油油的麦苗
土而出，看着就很喜。
野外的荒地还是很多，且多是丘陵山地。
邵树德牵着承节、嗣武的手，就着落的余晖，随意看着。
“这是地榆。”邵树德指着地上的某种花
，说道：“羊很喜欢吃，但不能肥田。那边一株是驴喜豆，应该是蕃带过来的，也没有肥田的功效，但能生长在土质十分恶劣的山地之上。便如和不一样，土与土也不一样。有些地，没法种粮食、豆子，甚至连一些牧都没法长，但驴喜豆可以生长，且产量很大，牲畜也喜欢吃。过阵子我让农学的来给你们上上课，别以后让骗了。同样一百亩地，上田、中田、下田产量大不一样。另者，如果有跟你们说某县耕地甚少，无用之荒地太多，就得留点心了。你看那块烂地，苜蓿没法长，但有成片的地榆和驴喜豆，那显然是有种的，割下来喂养牲畜。”
“阿爷，你是说会有撒谎欺瞒？”邵承节若有所思。
“不仅如此。”邵树德轻抚儿子的肩膀，道：“为父治下，与中原其他藩镇其实不太一样的。经常有讥讽我半胡半汉，何也？汉家儿郎，何曾将三分之一农地用来种牧，饲养这么多牲畜？他们不喝
，不吃酪、酸浆，与我等习俗大不相同。但灵州小儿，现在有几个没喝过牛、羊？为父想说的其实比你们被欺瞒更重要。”
“何耶？”邵嗣武抢先问道。
“不要有偏见。”邵树德说道：“这世上，万国林立，城邦众多。我们华夏之地，这会领先了一步，但万不可瞧不起外邦蕃。昔年吐蕃盛时，往天竺、河中等地劫掠，抓回了很多工匠，打制的器械，手法、风格迥异于大唐，但质量很好，并不输于中原甲胄、刀矛。粟特善做买卖，龙家善相马、养马，回鹘养的羊很好，波斯的乐器不错，大食翻译了很多算学书籍，便是摩尼法师教给你们的那种。天下很大，一上百，形形色色，外国蕃邦亦有才智杰出之士，万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便是这驴喜豆，中原没有，但康居故国那一片却很多，长在贫瘠的山地之上，产量并不输于大宛苜蓿，可大宛苜蓿需要好田来耕种，驴喜豆不需要。”
“牧如此，亦是如此。”邵树德说道：“蕃有才智杰出之士，大可任用之，不能因为安禄山造反了就对他们有偏见。平
第一功臣李光弼便是契丹，仆固怀恩、白孝德、李抱玉等亦不是汉。安禄山心腹谋士高尚、严庄、张通儒等是汉，大将崔乾佑、武令珣、田承嗣、李归仁等亦是汉。该想的是为什么会给安禄山造反的机会，如果不给他机会，崔乾佑、田承嗣会不会是戍边名将？不同的制度，好能变成坏，坏能变成好。河西、陇右、朔方三军那么多胡兵胡将，有连国王都不做了，万里迢迢跑来为大唐厮杀平叛。仆固怀恩为平叛军，被迫出嫁二
至回鹘和亲，借来兵马，全家4死于王事，可谓满门忠烈，最后为何被
得造反？”
“阿爷为何突然多愁善感起来？”邵承节嘻嘻一笑，问道。
“啪！”邵树德赏了他一记耳脖子，笑骂道：“阿爷今年三十有七，有很多事想做，但现在连朱全忠都未讨灭。将来若侥幸一统天下，怕也时无多了，很多事要靠你来完成。阿爷想说的是，不可故步自封，不可自高自大，不可闭关锁国。阿爷要统治的是帝国，不是小藩王国，为君者要有胸襟气度，先圣云‘三行必有我师’，难道蕃就没有值得学习的吗？傲慢与偏见，只会让华夏被一步步追赶上，最终落后。蕃好的东西，我们就要学，不要有门户之见，觉得不好意思，学会了就是自己的。摩尼法师教给你的算学——不，不是算术，是数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父子三一边走一边聊。
“阿爷，这山势连绵之所，为何要编这么多民户？”走到河谷间的麦田边时，邵嗣武突然问道。
“有些常识你们必须要懂。”邵树德说道：“开元年间，朝廷在各道、州建立正仓、义仓、常平仓，储备粮、器械。对契丹用兵之时，河南、河东可调拨部分粮，但大
必然是河北出的。对吐蕃用兵之时，关中可支援少许粮，但大还得河西、陇右出。为父如今对河南用兵，灵夏固然可以船运部分粮，但大还是河中、陕虢、华州所出。而一旦对西域用兵，河中、陕虢的粮就派不上用场了，这时候就得灵夏、凉州、河兰出大。反过来讲，朱全忠若要攻灵夏，他的河南钱粮就派不上用场了，他要到河东、关中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