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鞠场直接返回各家府邸，季路元的车马也在其中，走的是远离宫闱的方向，蓝顶棚的马车方才明明还历历可辨，现下却只能依稀瞧见个冒尖的车顶。
如此逆向的驶离颇有些分道扬镳的诀别意味，郁棠难耐地攥了攥指，思及同行回宫的郁肃璋与郁肃琰，到底还是忍下了调转马
去追季路元的冲动。
如此又过了三
，郑颂年并未如她所料想的那般将帕子送回来，泽兰却恰当其时地补了外殿小宫
的空缺，光明正大地进了她的栖雀阁伺候。
未见其
时，郁棠心中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毕竟季十九那番‘手底下走不出半个活’的形容言犹在耳，她一时猜不准泽兰的脾
，只能暗自焦虑又好地等着来。
宫正司的史带着
殿时，郁棠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她看似气定闲地坐在正殿中央的楠木
椅上，眼却早已经按纳不住地往庭院里飘，待瞧清楚泽兰的相态体貌后，原本的那点子心焦便全数化成了对季十九夸大其词的鄙视与唾弃。
呸，这信
雌黄的空心架子！
泽兰的年纪较之她还要长上两岁，却是圆脸圆眼圆下
，生得格外的幼
稚气。
“见过公主。”
泽兰同她叩首行礼，待到内殿再无旁，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只描金的白玉瓷瓶，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案几上。
“这是世子让
婢带给公主的祛痕药。”
祛痕药……
这是消气了的意思？
“替我谢谢季大。”郁棠扬眸瞥一眼窗外，在扶泽兰起身的间隙里问她道：“有关于郑颂年的消息吗？”
“郑颂年？”
泽兰讶然，“是那位翰林编修郑颂年吗？婢宫前，世子并未和婢提及过此之事。”
“没提过？”
郁棠当即一愣。
难不成还在生气啊？
郁棠颦起眉，不由得又开始琢磨季路元究竟是何用意。
“公主可是与那郑颂年有什么过节？”
泽兰不知她心中所想，她见郁棠眉
锁，便压低了声音道：“虽说他朝廷命官的身份有些难办，但如若公主执意要他死……”
她
恻恻地比出个斩杀的手势，“婢也能想个法子将他料理了，且会做的
净利落，保准不会查到咱们身上。”
“……”
郁棠哭笑不得地摇了摇，“没什么过节，我只是随一问罢了。”
她随手将桌上的白玉瓷瓶收袖中，又扬声唤了栗桃殿，让她带着泽兰出去认认面孔；自己则提裙坐到了东侧的小窗边，徐徐推开了那扇紧合的四椀菱花窗。
窗下的芍药前几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今却已经完全盛开了。
今是立夏，中元祭典已然近在眼前，能写出泛光字迹的墨汁也已经勾兑妥当，她要寻个机会，尽快将手翰上的内容改了才行。
可她之前下的钩子毫无用处，若想知道郑颂年的行踪，还是要从季路元这里下手。
“唉——”
郁棠疼地按了按额角。
罢了罢了，事有轻重缓急，还是离宫最重要。
*
季路元散朝时被永安帝留了住，直至酉时二刻才独自出了保和殿。
薄西山，煦暖的夕暮与暗淡的夜色织融合在同一片苍穹之上，一如那以两万尺外金水河分隔开来的奢靡与寒微，荒诞却又贴谱地共生共存。
当今的世道不太平，永安帝是在躬擐甲胄中得的天下，他生硬地隳了这万象，顺着强行凿出的阶梯拾阶而上，一步步坐稳皇位，却忘记了将
败的百物恢复原样。
英明的天子将方今的百业凋敝归咎于天道不仁，司天监便顺着天子的话呈言上谏，主张依照圣八字对应的天地支之位，以北，南，西，东的次序，在疆域四角分别修筑一座安泰塔，塔前再以各方古文字篆写一石碑，以此来保民安物阜，四海昇平。
这事算个肥差，且不说上下了旨，哪怕目前国库再不充裕，户部的银子也都必须流水一样的送过去；
单看这四处均是山高皇帝远，领了命的钦差一旦到了地方，那便如同信马游缰，加之有油水可捞，行些未雨绸缪的铺谋定计之事自然要比在京城中便利许多。
故而这修建安泰塔的旨意一下，郁肃璋与郁肃琰便都算计着将这差事揽到自己的上。
奈何处在第一序位的平卢古文字是由仓彝文转化而来，除去季世子的母家一族，当朝识得之可谓少之又少。
永安帝是不会让季路元轻易回到封地的，偏生修塔立碑一事又关乎国运，容不得丝毫的马虎差错。
因此，尽管郁肃璋一早便将略懂皮毛的郑颂年推举了上去，可永安帝心下踯躅，郁肃琰又有心扰，这最终指派的钦差选遂直至今都未能定下。
季路元心里清楚，自己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