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凰月诸第一次见到那个蓝发碧眼的男。
低微的琴师梁氏是可以“消失”的,尊荣无量的凤君崔颖亦保不住命。天是如此喜怒无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说谁
可渡这凶险难关,从天残酷的指缝里求得生息……她想她或许找到了答案。
她盯着那个男,不自觉地露出了梁氏看到鲜血时的那般痴态来。
可她最后做了尚书右仆的学生。
拜师之,她小心打量这位右相,和她想象中有所出
的是——她以为身居高位的
,会像自己的母亲那样,令
望而生畏,不敢近视。
而眼前身量不高,茶黑色的发细且薄软,从阔袖里探出的腕子不足一握,浑身上下都没什么饰物,穿着也素净,乍一看实在是不起眼,唯有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瞳仁,格外通透明亮,几乎不该生在眼角细纹渐生的中年
脸上。
她的嗓音低回柔缓,像用指尖将一抹砂糖碾碎,那般细细沙沙的质地,“臣尚书右仆鞠风来,见过七殿下。”
凰月诸姿态虔诚地行拜师之礼,心里却满溢着失望——她攒了很久的月例,上下打点找准时机拜见母皇,为的可不是拜右相门下。
皇兄皇姐都是融卿恽的学生,到了她,却被排除在外。
是因为自己生父只是个卑贱琴师吧,她黯然想到。
第一堂课,鞠风来约略问了问她读过哪些书,完了从案上挑了最薄的一本递与她,让她诵读一章,再说说感悟。凰月诸的知识都是零七八碎凑起来的,此时面对短短几列字,也读得磕磕绊绊,说起意思来,更是钝拙腮不知所云,说罢未待老师指摘,自己就先涨红了脸。
“殿下所言,虽还稚拙了些,但对文章的把握却已窥得其间真义,这是极难得的,学识可以慢慢积累,灵感却需得几分先天的禀赋,假以时,殿下于学识一道,必有所成,”说到这儿,她不由失笑,“我二儿子同你一般大,整天还在院里捉蛐蛐儿,到底还是
孩强些。”
一遭被这样毫不吝啬地夸奖,凰月诸半信半疑,眼里却不由添了几分采,鞠风来瞧了瞧窗外绿意盎然的庭院:“今儿天气好得很,咱们早些下学放风筝去。”这是意料之外的提议,凰月诸看着老师,不知要如何应答,那面容温和的
却露出了一个有点俏皮的笑容,“学习
有,好天气可不是,要多晒太阳呀,不然骨
会变脆的。”
凰凌世有五个及笄之年的皇,而皇储
选,至今仍待定夺。
上意高莫测,底下的
们却已然按耐不住。有一天,融卿恽在桌案上的奏折堆里,注意到了颇为不同的一则——那封奏折里夹着一截细细的
叶,似是有意引他去看,他抽出折子,打开,内容为参三皇
凰铭鹿私藏祭器,诉者侍御史浦衡。
凰铭鹿是他的学生。又看了几遍折子,他将其放袖中,决定去见凰凌世。
再次来到栖梧宫,他立于门外,停伫不前。
“是卿恽吗?”那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不多会儿,他看到凰凌世赤足跑了出来,更露重,她却只穿着单薄中衣,
露的双脚,因寒冷而泛出绯红颜色。
她注意到他看向了脚趾,很快地笑了下。
他从袖中掏出奏折,径直递与她,“臣今来,有要事禀告,”继而不待她反应过来就接着说道,“臣既将奏折呈递陛下,便绝无徇私之意,此事如何查处,全由陛下定夺。”凰凌世看了他一会儿,才将奏折接过,随意看了看:“我当什么事呢……卿恽,我将诸事全权
与你和风来,你们如何处置,我都是放心的,不必再和我一一汇报了。”看融卿恽不吭声,她叹了
气道,“你同三皇
相处得比我久,你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言,我权当处置的参考。”融卿恽思忖着应答:“臣本不该置喙,只两事须得向陛下言明,一是以臣对三殿下的了解,殿下
温厚,乃至颇为怯弱,应无私藏祭器的胆量;二是皇储之位空悬
久,难免有心
寻隙作
,愈是此时,愈得三思行事。”凰凌世点点
,视线仍牵挂在他面庞上,似是隐隐希冀他再说些什么,可融卿恽拱手行礼,便要离开了。
她急了,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却又在他回时匆忙松开,“你是在怕这间屋子吗,不要怕,虽然看起来没变,但从地砖到桐漆,全都换过了……你已经很久没来见我了,你能进来会儿吗?就一会儿?要是不愿意,陪我在门槛上坐会儿也行的。”怕他拒绝一般,她用食指触了触他的衣角,他看到她的指甲又开始残
不堪。他没说话,但也没避开她,她放心了点儿,轻轻牵住他往里面走去。
进来后再打量室内,发现这里确实同从前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这里从未发生过那场残酷绞杀。
若说有什么异样之处,只是窗边的花瓶里,盛着一捧早已枯的花束。他伸出手去,还未碰到,枯花便碎成了渣,扑簌而落。
“这是什么?”他不由问道。
“你忘了吗?”她的声音有些落寞,“这是你曾经送我的鸢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