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甚少有过机会提起柳玉柔，所以娘亲二字喊得“结
”，又记起那场仗根本就是个局，一句话更是说的磕绊，配着脸上瞠目，哀怨淋漓尽致。
江闳大概是想
饰太平，他无意多嘴置喙先帝旧事。然过往这种东西，只要略微掀起一角，它就迅雷不及掩耳，“呼啦”一声全部跳出来，狠狠砸
脸上。
显是没料到薛凌开
问的是这个，江闳心里一沉。他知薛凌言行出格，对皇权并无太多敬意，却以为是魏塱行事太绝。而薛凌到底年少，被
恨左右了心
。但先帝与薛弋寒……君臣
，总不至于让薛凌有太多怨言。却不想，一句话就让薛凌藏怒。
闻善则疑之，闻恶则信之，此满腔杀机也。
他略迟疑，没正面回答薛凌，而是说了一句为臣之道。
“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
“死别不惧，何惧生离？薛弋寒为一己之私将兵符还于先帝，而未公之于众。薛凌，三年前，西北诸城，浮血可飘舟。”
“你以为，罪在当今天子？”
“不是，罪在薛弋寒，罪在你。”
“整个西北将不见令，兵不见将，焉有不败之理。”
“你问薛弋寒为什么自尽，现在，你该知道他为何自尽。”
薛凌手指在平意剑柄上摸索了一个来回，再抬眼，竟是笑着微微低了一下
，示意已施礼，仿若又回到了第一次
江府的薛家小儿身份，举止有度，喜行不怒于色。
她本是痛不欲生的，却怪随着江闳胡言
语愈来愈冷静。她知道江闳，在未回京之前就知道。虽是只能囫囵说个身份姓名，总好过其他完全对不上号的。大抵确实是什么肱骨耳目，薛弋寒提过好几次。
只是她从来不怎么关心千里之外的事，梁也还
不到一个黄毛小儿挑担子，所以并未放在心上。现在细细想起，确实如江闳所言，阿爹嘴里说的是“你江伯父”。江伯父……江伯父怎样，她就忘了，但这个江伯父能让阿爹托付薛璃，该不是泛泛之
。
而这个伯父，在阿爹蒙冤惨死之后，就这样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只为让自己行尸走
，好为所用。
她忽然知道自己哪儿出了问题。她总是和京中一群颠寒作热，却无所谓石亓或者拓跋铣是个什么狗样子。想来，应是对这些还存着点希望。有希望，才会失望，她不会处理这种失望。而对胡，她从未有过任何期待。如此，又何来喜怒一说。
“你这个崽子，家要死要活你不当回事，我一丁点不依着你，你就三四天摆脸色看，哪有如此行事的。”
“他们跟我什么
系，好了坏了谁管了。你是我鲁伯伯，难道不该依着我？”
“该该该……活该对你好的都上辈子造孽。”
薛凌看着江闳，莫名生出几分好笑来，难道苏姈如和江闳这些都上辈子都造孽了？那他们造的孽，应该是还完了。事到今
，便是她有心改改自己的脾气，大概也无法走到一处。倒不如老老实实做个以势相，势倾则散。
反正看样子，这势还能撑上好一阵子。
她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江伯父。”
“我爹说，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是故，武略逊于文。我以前不觉，今晚一见，果真如此，不怪我爹孤魂无处，江府如今仍旧稳如泰山。”
薛凌终究不蠢，她只是……好丑贤愚心太明，所以物不契，不亲。平城太远了，她又高高在上，没能接触到半点世俗尘埃。她见阿爹不事城府，她见将士襟怀磊落，她见鲁文安一心为国，便觉得皆应该如此，有半点不符便是卑鄙小。
她希望苏姈如可以办到，她希望江闳可以办到，或者她希望自己可以办到。这些，与她息息相关，总能生出些谊来。若能跟阿爹或者鲁伯伯一样，她就……她就能有点滴未来可期，不必时时去怀念过往。而现在，她可以怀念的东西，也没了。
没了，平城没了。
那座偌大的城，薛弋寒是主心骨。他死了，仍有灵魂不死支撑着，偏偏江闳把他毁了。于是薛凌记忆里的一切，瞬间化作飞灰，转而湮灭在无边无际的原子上。她张开双臂，手忙脚的想去抓住丝毫，偏偏什么也没能留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希冀消失殆尽，最后天地归于空白。
上钗环步摇未散，那会不觉得重，现下冷静下来，便觉压的脖子都伸不直。江闳还在念叨什么，薛凌只模糊着听了个大概。她知道江闳无非是想表达，阿爹自尽一定是因为愧对万民，连带着将魏塱能篡位成功的屎盆子都一
脑扣自己身上。
然后呢？让自己赎罪？为国为民？扶持瑞王？
薛凌有点庆幸，她那句桃月二十未说完。江闳讲的的确有可能。但是时间对不上，当时梁胡因为即将联姻，举国上下还在一片喜气洋洋。阿爹绝不会仅仅因为魏塱篡位事成就寻了短见。所以，她能肯定，江闳并非是想告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