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的兵力减少,倘若在此时皇宫内,将难以控制。
他一听说西缉事司检校违反禁令,私自将宫带出后宫,心中就有预感今夜定会出事,果不其然,当他率队赶赴西司,看见一具甫遭割喉的尸首。
死者全身赤,讽刺的是
都死了,某部位还硬挺着,脖子上开的血
还在流淌。
其馀的招供,他们并不知那名宫
的身分,是御马监掌印太监汪直,命令他们暂时将那宫
监禁在西司,但是死者色心大起,企图染指,反遭刺杀。
他检视尸首颈间那致命的一刀,伤乾净俐落,代表行兇者下手丝毫没有犹豫。
果然是湖衣。
那时湖衣用匕首刺向黑熊时,也未曾迟疑。
一旦她下定决心,出手就是如此决绝。
他随即奔出西司搜寻,就在屋外东侧窗边,发现了几枚小小的血脚印。
朱玹命其馀禁军留守,自己顺着她的脚印,沿路追寻她的身影。
究竟发生何事,湖衣现在何处?
三个月前,她从皇帝寝宫出逃,那时她拚上命也要离开这座紫禁城,如今依然。或许自他与她在御路相遇的一剎,就注定两
往后的纠结缠绕,无法分离。
从歛禧门到保泰门,朱玹在西长房前佇足,思索着是否要调派禁军全面搜寻,竟然瞥见了前方闪过藕荷色衣袂的一角。
他快步向前。
是湖衣纤瘦的背影。
「别跑,是我!」朱玹高喊。
湖衣却没有丝毫停步之意,反倒一路闯过西长房。
他怔怔地望着她,御道突然暗了下来,像是乌云掩蔽了月光,高墙的影慢慢吞噬了她,朱玹加快脚步,一
气跃上前去,一把将她揽住。
「还好你没事。」他轻声地说。
她企图挣脱他的环抱,他丝毫不动,她挣扎个几回,便放弃了。
「西司的是你杀的吗?」他问。
「对,是我杀的。」她也不回,话音中带着刻意的冷淡。
「杀得好,」他低廝磨她的发丝,在她耳边絮语:「我看见尸首了,下回记得刺了
以后还得旋转刀柄,才会刺得
。」
她轻轻叹了气,「为什么要追我?」
「我思念你。」他回答。
思念,犹如钝刀子切肤的凌迟,他不愿回想,思念她的时候,如何度过每一个无眠无尽的夜。
「你想去哪里?」他低声问。
她以沉默来回避问题,想挣脱他的双臂,可他不让,两紧贴的身躯唤醒了某些记忆,密林中的一夜缠绵。
朱玹转过她的肩膀,好让她正面对着他,她的色鬱,眼下有着和他一样因无眠而生的暗影。
「你想去哪里?」他加重语气。
「我要出宫。」她说得坚决。
真的丝毫不留恋?这句话差点脱而出,但他忍住了。
因他早已知道答案。
她自当回到温柔的江南水乡,不是待在连吐息都含着血腥味的修罗场。
即便这代表分离,就像不同的水道,途中偶然纵横错,最终还是要各自奔流
海。
他所能做的只有成全。
「你想回金陵?」他问。
「我要去寻我的父母。」她双眼低垂,有暗
搅动她刻意偽装的疏离。
「你想怎么出宫?」
「我……」她别开,故意不和他对望。
他自怀中取出一物,握在她手中,「这是出宫的牙牌,只要挨到卯时正,宫门就开了。」
湖衣一怔,听不出他真正的意思。
「你先到值房暂待,卯时鐘一响,便往玄武门走,将牙牌给门卫,说你是年满放还的宫
,他们就会放行。出宫以后,你到长安大街上雇辆马车,约莫十天路程就可以返抵金陵。」
「我……」湖衣嚅囁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身上有钱吗?」他问。
她点了点,既是惊讶又是感激。
他脱下指间的古玉板指,和牙牌一起握在她的手心里,「这是我随身之物,若是途中需要花费,你就拿去换些银钱。」
「王爷……」她怔怔地望着他,手中紧握着牙牌和板指,想说的话全梗在喉。
「去吧。」他轻柔地覆起她的手。
风将起,朱玹早有不祥的预感,从朝臣的议论和信件中得知,诸王中覬覦储位之
正蠢蠢欲动,万贵妃也在暗中布署,此刻他必须将她推得越远越好,至少在
局平息以前,他愿倾尽所有来换取她的平安。
她默默无语,过了半晌才又开,「如此……皇上不会怪罪王爷吗?」
「不会,无论如何皇上都不会难为自己的叔父。」自欺欺后,他笑得淡然,「有朝一
,我会去金陵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