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赵崇不能说自己全然不曾思忖过。
被云莺问起来,他沉吟中慢慢道:“譬如顾美曾经针对你,但你从不曾对她怀恨在心,蓄意报复,说明你心胸豁达,有容
之量。譬如你曾为受灾百姓捐献百金,累得六宫皆不得不多捐金银,以你的聪慧定早知会那般,故意为之,只望能够为百姓多出力,顺便……”
赵崇搂着云莺晃一晃:“顺便给那些想欺负你的一个教训。”
“而你借由这个名既为百姓做好事,又得名声,一石三鸟,调皮得厉害,也可
得紧。”
“正所谓以小见大。这一年间,朕看见的是一个看似骄横跋扈却从不在大是大非上犯糊涂的小娘子。她可,灵动,聪慧,不媚俗,朕为何会不偏
她?”
这是说她吗?
云莺瞠目,终究还是因赵崇无比麻的话,抖落一地
皮疙瘩。
第4章 知道
赵崇看云莺面上两分悚然的模样, 忍不住笑。
他低下,同云莺抵着额,轻笑过两声才一本正经说:“这样的问题,朕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想来也非皆可在某一时或某一刻便立刻发觉自己对另一个
上了心, 因而回想起来, 朕只知同你相处轻松愉快,想到你便觉得欢喜, 慢慢一
不见要心痒难耐, 总想抱一抱你,想你在朕身边。”
“会想确认你的心意, 想知道你是否有一样的心思, 会失落, 会不安。”
“纵使郯王生,朕也未曾有过不安。”
“莺莺……”赵崇手掌抚上云莺的脸颊, 缱绻摩挲数息,又抚上她乌黑云鬓,轻叹一气,“朕不敢强迫你, 怕你厌恶。朕不舍你离去,却舍不得你为难勉强自己对朕曲意逢迎。这样的不敢,这样的害怕,这样的不舍,如何不是因为朕已然心悦于你?”
比之前一刻更加麻的一番话却不再令云莺抖落一地
皮疙瘩。
她沉默,在沉默中细细品味自己此刻心,然后说:“陛下想要的
, 总是可以要到的。”
“可是朕想要她的, 更想要她的心。”
赵崇松开云莺, 故作轻松,“但朕不会做些强所难、自欺欺
之事。”
是呀。
他不会,她一直知道。
正因为如此,她才敢有那些放肆举动,才不必在宫中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无须担心一个不好把
惹恼便小命难保。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这样正直的
。
“臣妾明白了。”
云莺抬一抬眼,又一次冲赵崇弯唇,眼尾也勾起妩丽的笑,“那臣妾便再恃宠而骄一回。”
能受不能受的如今早已受过不少。
倒无所谓更多几分了。
她退开两步,假山里太仄,后背轻易贴上崎岖山石。
云莺阻止赵崇上前,微微眯一眯眼睛去看他,借着石缝漏下来的光,看清楚他脸上可疑的红晕和发红的耳朵。
果然要将那些话说出不容易。
唔……其实挺可的。
或许她应该将眼前的与前世那个
分开来看待而非混为一谈。
毕竟,这一次他亲说心悦她了不是吗?前世在他身边七年,至死也未得到过这样一句话。
云莺心下认真想着,随即敛去心思,笑一笑:“陛下,我们该出去了。”
怔住的却变成赵崇。
前世?
自云莺心声里捕捉到的这两个字的刹那起,他愣怔,一句“七年”,一句“至死”,让他整个有一瞬震颤。
这些心声是何意?
赵崇反应不及,在这一刻骤然发觉依然有许多他所不知的事。
云莺见皇帝表古怪,皱了下眉:“陛下?”
赵崇回过,冲她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终于牵着云莺从假山里出来。
即便乘御辇回到勤政殿,赵崇仍在想云莺那几句心声。
他步侧间立刻寻来那本《剪灯新话》,翻开那一则《金凤钗记》。
赵崇只略翻几页。
书册子在罗汉床榻桌上摊开,停留在故事里的庆娘病逝后又复于世托生于妹妹庆娘的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