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端坐在官帽椅上，色沉沉，沉默不语。
他本想静静心，便提笔批阅移文，可枯坐半晌，心
如麻，索
掷了笔，直奔沈宅而去。
沈宅内，沈澜带着
生用过晚膳，正要回房沐浴更衣，却听得秋鸢来报，只说裴慎要来见生。
沈澜点了点
，任由裴慎去看望生，便径自去了净室。
待她沐浴出来，却见裴慎穿着一件
蓝潞绸道袍，端坐在玫瑰椅上，正握着半卷沈澜尚未看完的《通鉴纪事本末》。
裴慎听见脚步声，抬一望，却见她穿着白绫亵衣，外随意披了件宝蓝袖衫，踩着软缎鞋，乌黑长发半
不湿地披散在身后。
约莫是刚刚沐过浴，雪白的肌肤泛着些
意，秾艳地如同雨后新荷。眼清润润的，似含着一汪秋水。
“你来做甚？”沈澜秀眉微蹙，取了架上棉帕绞湿发。
裴慎一见她这般样子，心里便热得厉害。脑子里也不禁胡思想开去，心道若以后能长长久久地与她伴着，依偎在一块儿，那是何等美事。
“我问你话呢！”眼看着裴慎还在那儿发愣，沈澜忍不住提高了些音量。
裴慎这才醒，清清嗓子道：“看完生，想着许久没见你了，便来寻你。”
前几
中元节不是才见过面吗？沈澜瞥他一眼，思及秋鸢是拦不住裴慎的，便冷笑道：“看过了，可以走了。”
裴慎白里刚得知那样的事，本想过几来试探她，可越想越躁，明知她既十年不曾有变化，最近若无异事，更不会有变动，可心里到底掺着几分惶恐，这会儿见了她，方觉心绪稍静。
“我有事要与你说。”裴慎不想走，便随意编了个借
。
沈澜微怔，沉默片刻后：“恰好，我也有一桩事要问你。”说罢，她问道：“你在湖广的事何时做完？”
这也没什么好骗
的，裴慎便实话实说道：“重新丈量田亩、清查黄册都是繁琐事，约摸还要小半个月罢。”
湖广乃粮食重地，裴慎坐镇湖广，除却为了接回沈澜母子外，也是为了公事。
沈澜点点，便问道：“也就是说，小半个月后你便要启程回京了？”
裴慎摇摇：“不一定。”说罢，他瞥了眼沈澜，犹豫片刻，解释道：“前朝之所以亡故，有极重要的一条原因就是收不上课税。”
沈澜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对，裴慎还是一回主动与她谈论正事。
只是随闲谈，沈澜也不曾多想，开道：“商户投资学子，令其充做保护伞，沿海走私加剧，富商巨贾俱不纳税，朝廷自然无力抵抗外敌、兴修水利、赈济灾民。”
“就连矿监税使，本质上也是皇帝被
的没办法了，方才要太监出来搜刮，只不过搜刮来的财富不用在正事上罢了。”
裴慎惊异地看了她几眼，再次肯定了心中猜测。她若真有前世，只怕是官宦家，富贵子弟。
“不错。”裴慎点道：“故而新朝刚立，首要做的便是丈量各地田亩，清查黄册。令大户们重新缴纳课税，减轻小民负担。”
“我于湖广清查完毕后，还要在南方各省
转，大约需要一年左右方能回京。”
沈澜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裴俭于北方理事，裴慎便坐镇南方，梳理完毕后方才北归。
她想明白了却也不曾松气，只是静静坐了一会儿，望着幽幽烛火发呆。
裴慎往里见她发呆，倒也不觉如何。可如今见她色怔忡，志仿佛抽离一般，便忍不住心惊
跳。
“沈澜！”裴慎加重声音唤了她一声。
沈澜骤然惊醒，抬眼竟见烛火之下，裴慎色间隐隐有几分焦躁，惹得她颇为诧异。
这素来沉静，喜怒鲜少形于色，怎会有此等心焦之态？只是沈澜转念一想，与她何呢？
沈澜敛了诧异，开道：“既然你一年后方才回京，那便等你回京前来一趟湖广，接了生走罢。”早在前几祭奠绿珠之前她便想好了，要让裴慎带走生。
裴慎再难掩惊诧：“你说什么？”
沈澜呼吸一气，竭力压制着心酸涩：“我说，让你带生走。”
第07章
说出这句话时, 沈澜心中沉恸, 几欲落泪。
见她眼眶倏忽发红，裴慎原本惊怒的心便先软了一半：“你怎会起了这般念？”
沈澜笑着摇了摇, 她面上在笑, 声音却已渐渐哽咽起来：“七夕之前你问生，想不想当太子，你说生不曾回答。我便知道, 他是想的。”
“七夕、中元那两你带着生出去玩, 生很是高兴。”
说到这里, 她怔怔望着裴慎，思飘渺, 喃喃道：“或许跟着你，对于生而言, 是个更好的选择。”
裴慎见她这般, 只觉怒意攻心，偏生又惊惧不已, 只伸手攥住沈澜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