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上房, 大摇大摆用一柄细杆的秤称量红糖的斤两, 眯着眼盯着重量:“妈,咱家还有半斤红糖, 我每天都会来称称, 你可别偷摸单独给哪个吃。”
“要吃, 大家一起吃。”
年春花:…………
她拍着床沿,气得心堵,大骂:“你妈我当年做媳
的时候,都做不出你这样的事。老三,你咋跟个
似的, 一点儿糖你都能称着斤数!”
楚志茂无所谓道:“妈,那不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吗?”
“你要是不在意这点红糖, 你就别偷偷摸摸给吃, 给福团都吃完整整一大块红糖了, 现在说我在意。我还真就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在意。”
“以后我再看着你拿公中东西给福团一吃,我们就分家,分家前我也得闹到队里去,让
知道不是我楚志茂不孝顺,是你和福团做的不叫
事儿。看看到时候别
是骂我楚志茂不孝,还是说你和福团搅得全家不宁。”
“现在四弟有好工作,我可没有,我不给自己计算着,我咋办?”楚志茂落下一句后,就又走了出去。
楚志茂现在盘算着怎么从一个大家庭中保住三房的利益,年春花盘算着怎么才能打消老三这劲儿,让公中、四房占大
便宜。
哪怕在床上的福团,也在盘算着啥时候能再显显自己的福气。
她现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肚里馋虫爬过来爬过去,以前天天喝红糖水的时候,再金贵的东西福团也喝腻了。
可今天喝不到,她这心里就翻来覆去地不自在,哈喇子都差点流了出来。
就连福团,都开始盘算着怎么得到家里的东西。
如今全家上下,倒只有李秀琴和楚志业的眼光没在家里这点毛蒜皮的小事儿上。
楚志业想着怎么把那件“大事儿”做好,只要做成这个“大事儿” 以后自己可就翻身了,整个生产队、应该说整个公社都没敢得罪自己。
而李秀琴,则是不断想自己的几个孩子怎么和别家孩子不一样。
李秀琴实在忍不住,问:“志业,你说咱家向东和向西他们怎么回事儿?”
楚志业皱着眉,他现在在想大事儿,本来不耐烦听李秀琴一个
说这些家里针线
大的事儿,但一听涉及自己孩子,仍然问:“怎么了?向东和向西不是挺好吗?”
李秀琴说:“你看楚枫和楚,不忿福团得很,经常躲得福团远远的。你再看大壮他们,也敢于和福团争东西,哪怕是脾气弱一些的二妮,也不愿意在饭前和福团说谢谢。”
听她扯了半天,就是扯不到点子上,楚志业不耐烦:“你扯这些啥?这些
充其量,以后也就是农民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福团记在我的名下,以后她的身份可就不同了。”
李秀琴也不知道怎么说,她嘴笨,好不容易才捋清楚关系。
她说:“我不是对福团有意见,只是……小孩子一般都不懂事,看见福团天天在家胡吃海塞,他们自己却没有,小孩子好像确实该和福团不对付才是,除开学文和学武那俩莫名喜欢福团的。”
“但我就感觉特怪,怎么向东和向西他们,既不过分喜欢福团,又一点儿和福团争的迹象都没有呢?这是不是、太怪了些?”
这不合常理啊。
一涉及孩子的事,李秀琴总是不免想得更多。
楚志业则觉得自己老聪明了,得意一笑:“这叫啥怪?他们是我的娃,和我一样聪明,知道福团有福,不和福团争,这才是聪明!”
李秀琴看着丈夫那洋洋得意的样子,觉得不像。
她来来去去地睡不着,决定去问问向东、向西和儿楚柚。
一进小孩睡的屋,李秀琴把孩子们叫出来,楚向东和楚向西睡眼惺忪,揉着眼睛说:“妈,怎么了?有事?”
李秀琴把自己的疑问换了个方式问出来,探探孩子们的风,得到的回答却让她大吃一惊。
楚向东、楚向西惊讶地说:“妈,你怎么会有那种想法?福团有福,我们都不如福团,给家里的贡献也不如福团多,我们在福团之下,那是应该的。”
“说得没错,我们确实不配吃
蛋。”
李秀琴:……
这话,年春花天天拿在嘴里说,李秀琴想着给福团好东西,那就是四房占了便宜。李秀琴也很赞成,年春花叫她多对福团好,她也答应。
但怎么这话从自己孩子嘴里说出来就那么怪呢?他们才多大,都还没念书,就这么自轻自贱地认了?
李秀琴有些不敢相信,问楚柚:“你也这么觉得?”
楚柚打着哈欠,点点。
望着三个过于乖、木的儿,李秀琴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一
急切和害怕涌
她的心间。
她着急忙慌地问:“你们哪点就该在福团之下了?你们都还没上学,怎么就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