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她抱着, 嚎啕大哭起来:“崔娘子, 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好,我没有良心啊,我该死啊!”
美似乎有些怔怔的,或许是茫然,她只是重复着那句话:“安姐姐,我的孩子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安氏颤抖着,试图安抚对方:“你的阿檀……对了,那孩子叫阿檀,是你当初自己起的名字……我一直好好地养着她呢,我疼她、她、把她当作亲生
儿来看待……不,我比亲生的还要疼她,我没有亏待她,崔娘子,你、你不要怪我。”
美好像更呆了,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雪白,甚至灰败,嘴唇抖了抖,说出的话音都变得支离
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氏捂着脸,又羞又愧,哭得不成调子:“我也没有法子啊,我的宝儿,生下来就弱,哭都没力气,她若跟着我宫做苦役,一不小心就没了,你的阿檀……这孩子身子骨好,哭的声音也格外大,
得很,我想……我想,她应该能熬得住,若将来长大了,再叫她回去认亲,也是使得……”
其实不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让阿檀回去认亲,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虽然明面上,崔婉与安氏都是犯家眷,但崔婉有那位杜大
护着,依旧金尊玉贵,再者,清河崔氏是何等显赫,崔婉的兄长既为崔氏族长,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另外一边,傅成晏也有两位兄弟,皆在朝中为高官,将来那孩子无论跟着谁,都不会吃亏。
同一天生下的孩子,凭什么,她的宝儿就要受苦受难,而崔婉的孩子就能是千金闺秀?这不公平。
安氏刚做了母亲,实在心疼自己的骨,一时控制不住,生出了恶念。
崔婉死了,傅家的那个婆子当时哭得都要厥过去了,安氏热心地把小小的阿檀抱过去一起喂,过了两天,等安氏把自己的孩子递过去的时候,婆子只认得襁褓,根本认不出孩子,还对安氏千恩万谢。
其他更不会察觉了。
只有天知道、地知道、安氏自己知道。
而如今,面对着在梦中游魂归来的崔婉,安氏还是愧疚的,她挣扎着,换了个姿势,跪在床上,不住地磕哀求:“崔娘子,你回去吧,别来找我,我给你烧香,将来你的阿檀回来了,我叫她一起给你烧香,你放心……”
“你这毒!”倏然听得一声如雷霆一般的厉喝。
紧接着是“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踢得飞了起来,四下散裂。
一大簇火把点燃起来,顷刻间,将四周照亮如同白昼。
外面不知何时站着一大堆,当先的两个男子,一个威武、一个斯文,皆四十开外,锦衣华服,气度不凡,俨然大
物。后面簇拥着大群宫廷内侍,垂首躬身,恭敬以待。
这却不是在梦里。安氏惊呆了,一时僵立当场,脑一片空白。
崔则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生温和,向来是个恭谦君子,而此时却双目赤红,面色狰狞,他迈进房中,指着安氏,愤怒地咆哮:“你、你怎么能
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你这毒
,我要将你千刀万剐,以慰婉娘在天之灵!”
而傅成晏,这个平素杀伐果断、凶悍骁勇的男,此时却只是站在那里,火光跃动,映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容英俊又沧桑,带着半面
影,宛如佛庙中修罗的塑像,悲喜莫辨。
安氏呆滞地转过脸,朝那边望去。
明亮的火光中,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绝色美。
那不是崔婉,而是阿檀,她和她的亲生母亲生得那么相似,穿上了她母亲的旧衣裳,赫然就是另一个崔家的婉娘。
她呆呆地看着安氏,茫然又惶恐,身子微微地发抖,好像被
抛弃的幼兽一般,无依又无助,她认不出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
她什么都不明白,那位传闻中的武安侯突然来见她,她吓了一跳。
傅侯爷看过去很严肃,和早几年的大将军差不多一个味道,浑身煞气,不怒自威,看着她的眼更是说不出的怪异,她十分畏惧,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