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吃，看往后连个馍都没得吃！”
不知从哪儿回来的，一把夺过馍，往笼布上一丢，拽着展颜就往堂屋去。
她才十四，没什么力气，跟提溜小
仔似的，轻而易举就把她给钳制住了，展颜手腕疼，细着嗓子叫：
“，！”
一张嘴，不仅喜欢飞浓痰，也飞碎的唾沫星子。
“想吃馍是不是？钱都被你妈那个短命鬼败坏完了！你还想吃馍？你也往圈猪圈里看看，哪个不张嘴？哪个不等着吃饲料？就你长嘴了要吃馍？”
展颜被搡了一把，肩
那只手，是出了一辈子力气的手，
枯，遒劲，仿佛有着上千年的力道，比古树还古，全都压在此刻了。
身后抽屉被拉开，拿出了一把剪刀。
展颜脸瞬间白透了，她想站起来，被一把又摁下去。
“上学留这么长的发辫子什么？除了生虱子，就是费洗膏！”
说着就上了手，展颜带着哭腔去抓顶那只手：“，我不想剪发，让我留着吧……”
“你妈是个喝钱的无底
，你这把子发卖了换钱治病还不愿意？”有点吊梢眼，居高临下睨着她，展颜一愣，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该淌点眼泪，但眼泪这东西也是有数的，之前因为妈的事总哭，现在，眼泪跟钱似的，总是不够。
为了剪下的更长些，贴着脑袋剪，乍一看，
像赖皮狗，生了癣，一块一块的。
展颜看着自己镜子里的模样，很陌生，她眉毛乌黑乌黑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好似之前没长五官，此刻，全都露了出来一眼全看完了。
爷爷在院子里叹气，说：“铰她发啥？能值几个钱？”
“你知道个
，值几个钱？一分钱也是钱，家里看以后怎么过吧，全都张着嘴等着吃，得吃，畜生得吃，粮食从天上掉下来？你想护着她，你别吃！”边骂，边拿细绳绑发。
爷爷年轻时石匠活，砸伤了腿，走路成瘸子，从那以后不能负重。家里的农活是的，她要喂牛，喂猪，喂鸭鹅，一睁眼就全是活儿等着她，她每天都想骂。
天冷，空着肚子更冷。
展颜找了顶旧绒线帽，戴着去上学。
初中在镇上，得骑自行车去，她的车有些年了，凤凰牌，爸妈结婚时买的，当时是大物件，差点被舅舅讹了去。
“展颜，你怎么上课也不摘帽子？”孙晚秋下课就跑过来问她。
展颜想了想，把帽子拿掉，说：“看，我剪了。”
孙晚秋惊呼，同学们也都看过来。
展颜脸通红，但跟没事似的：“剪短发也挺好。”
“那也不能剪成这样啊，谁给你剪的？”
“我。”
孙晚秋闭了嘴，展颜有个厉害，和自己妈还吵过架，两家土地相邻，展颜偷挪了介石，孙晚秋她妈也厉害，立刻上门来骂，全村都来看，等着打起来。可惜，骂到两都累了，坐板凳上骂，也没打起来。
可展颜和孙晚秋打小就是好朋友，学习不分上下，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
孙晚秋的妈不让孙晚秋跟展颜玩儿了，两偷偷地玩儿，大不知道。
同学们也没凑上来问，展颜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她成绩好，她漂亮，她就是剪个癞皮狗似的发，也好看。
“你肚子怎么老叫？”孙晚秋悄悄问展颜，她听见了，特别明显。
展颜笑笑：“饿的，早上没吃。”
“怎么不吃饭就来上学？”
“我妈要转院了，家里缺钱，她不高兴就没让我吃饭。”展颜的黑眼睛闪了闪，她别过脸，去看窗外
场上的梧桐树，梧桐树可真粗，叶子落了许多。
孙晚秋什么都不敢问，她听说，展颜的妈妈快死了，熬不过这个冬天，就算熬过了，也许，开春还得死。
真是怪了，熬过了冬天，春天百花开，蜂子嗡嗡叫，怎么反倒还得死呢？
“那我下午给你带馍馍，热乎的，我揣书包里拿笼布包着。”孙晚秋也不敢领展颜去自己家吃饭，她妈会骂，丢死了。
展颜摇摇：“不用，午饭应该会让我吃的。”
她心里并不确定，只是，不想让孙晚秋为难。
孙晚秋坚持要带，两骑着车，到了村往家的方向不一样，便摆了摆手。
“展颜！展颜！”
村马路那，王静在喊她，王静矮矮的，初三了，不到一米五，骑自行车永远够不着脚踏板，因此，总是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去镇上念书真是难为她。
青天泛着白，
底下，村子荒凉萧条，可王静的袄子上却是一片玫瑰紫，成为天地间最醒目的色彩。
除了孙晚秋，展颜最喜欢王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