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巷在县城里更算不上什么寸土寸金的地段，在这周遭买间连屋带院儿的宅子，所费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
陆怀熠那半沓票子，足以毫不费力地买下一个四合院，捎带着街外
的两间门面，还够把屋子里一应置办得齐齐整整。
有红芍和翠翠跟着忙前忙后，芫娘午后便搬进了那大宅外的门面。
这门面不大，前临街，后可以居住，整体紧紧凑凑，但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算是芫娘往常送饭，也不必再提着食盒走街串巷，只消拐个弯，便能到这宅院的正门。
这里
夜不会有
来来往往，更没有动不动映过的火光。
足以令芫娘睡上一个先前算得上奢侈的囫囵觉。
故而即便这屋子里
七八糟，芫娘却半点也不抱怨，只是埋打理。
待到傍晚打理到妥妥帖帖，她甚至还从屋子的杂物里拣出一本《三字经》来。
芫娘望着手中旧书，忍不住喜上眉梢。
先前她整
忙得在灶台前打转，闲暇时即便翻一翻姜禄的旧书，都会被姜禄毫不留
地驳斥。
如果她也识字，那就不会认不得姜禄的假账本，更不会被姜禄次次都用这由讥讽嘲笑。
她太想认字了。
一边是终于得以安顿的喜悦，另一边是意料之外的书籍。
即便是夜该到了就寝的时辰，芫娘还借着月光将这《三字经》翻了又翻。
哪怕是闭上眼睛，芫娘都忍不住勾起嘴角偷笑。
也不知是翻了多久，芫娘才终于顺着漆黑夜色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朦胧睡意。
她怕耽搁明再送早饭，只好阖住眼睡。
屋子里静静的，就连屋外也因着宵禁的缘故几无杂声。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久到芫娘已然快要安然睡，一声记忆中温柔亲切的嗓音，才忽然从她身旁传来。
“囡囡。”
“听话，让娘抱一抱。”
芫娘侧目，便见床边多出一个
的身影。轻抚过她的额角，随即轻轻叹下一
气。
“来，快把药吃了。”
“等吃完了药，让你爹爹给你拿虎眼窝丝糖吃。”
虎眼窝丝糖，芫娘愣了愣。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再听见过这名字了，可她记得，那糖稀罕，不同于其他的
一包，这糖往常都盛放在
致的锦盒里。
虎眼窝丝糖尝起来甜糯酥软，色如琥珀，还有花生和果仁层层叠叠在其中裹挟无数，含着便是满生津，香气异常。
不管吃了多苦的药，只要吃一块虎眼窝丝糖，那苦味便能烟消云散，少有孩童不为之留恋。
芫娘记得，她小时候是
吃那糖的。
她蹙起眉，忍不住又往床瞧过去。
年轻的说话又轻又柔，好像有
不完的心。
她穿的富贵，虽只是一条玉色的澜裙和一件白色的对襟短袄，却俨然都是上等的面料。就连她的梁髻也打理得整整齐齐，髻边还坠着通花，和香海们喜欢用裹巾包住发一点都不像。
可芫娘眼前却好似翳着层霜一般，怎么也瞧不清她的模样。
芫娘对着这熟悉的景象心下着急，又使劲眨了眨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却只见得周遭越来越模糊，最终骤然间化作轻烟，随风飘然散去。
她想去抓住，最终也只是扑了个空。
眼前的尘烟四下流转，很快又汇集在一处，重新聚成形。
芫娘滞了滞，不由得再朝着那影望去。
那好似是个男孩。
男孩探着，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他笑眯眯瞧向芫娘道：“我今写了五个大楷，各个都被爹爹画红圈。”
“好囡囡，你等哥哥往后每天都多学一个字，过些时便也教你写，咱们就能一起背唐诗，念宋词了。爹爹都答应了，等你长得再比桌子高些，他就买一支天底下最好看的紫毫给你。”
“囡囡听话，仔细养病，哥哥过几就去街上给你买个大滚灯。囡囡最喜欢什么颜色？就画海错图的好不好？要画潜龙鲨，还要画大红虾和手掌螺，可漂亮了。”
“谁要是再敢抢你的灯，哥哥就去打他。”
……
芫娘一怔，霎时之间好似想起了什么。
她鼻微酸，眼前紧跟着便越发模糊起来。
等她再抬起来，周围什么也不见了。
只有月光拢着床前的小窗，在地上撒下一片淡青的菱格花影。
可窗外却仍旧氤氲着断断续续的轻声
谈。
“点心用时花馅，每年暮春才有，从前夫最是喜，如今却怎么一也不肯吃了？”
“我不吃点心，我不吃……我宁可替囡囡吃了那些苦药。这么多年，什么方子都吃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