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辛辛苦苦跟着丈夫出去卖饼了。”
三娘听得更愣了,忍不住追问:“万一她喜欢跟着丈夫卖饼呢?”
夫妻俩每天踏踏实实地做饼, 卖出多少便能得多少利,全凭自己的双手养家糊, 不必寄希望于旁
的喜
。
相反,了宁王府便要与数不清的娇妾美姬争夺那本就不多的宠
。
“喜欢又如何?”钟绍京笑得更欢, “她又没得选。不仅她没得选,她丈夫也没得选,天底下大部分都没得选。”
三娘不知道钟绍京为什么能笑着说出这么可怕的事。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一乐的事吗?
瞧见三娘脸上的表,钟绍京哈哈大笑,抬手揉揉她脑袋说道:“这世上不如
意的事多了去了,别什么事都那么较真,多乐呵乐呵才能活得长长久久。你看朝中有这么多
看不惯我,见了面不还是得捏着鼻子喊我一声‘越国公’?”
三娘还是有些郁闷,她年纪还小,遇事就是喜欢较真,没办法像钟绍京这样看什么都像看笑话。
好在钟绍京还是应下了她的遛弯邀约,决定明儿一早一起沿着洛水散步。
三娘去寻李泌的时候,面上有低落,瞧着远不同于往的快活。
李泌问道:“是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了吗?”
三娘见没有旁在,便与李泌说起钟绍京提到的那对卖饼夫妻。
李泌听后沉吟片刻,叹息着说道:“古时便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说,玉璧这种身外之物还可以藏起来,相貌这种东西却很难长久隐藏,她一没有护得住她的出身,二没有护得住她的丈夫,倘若权贵有心强夺确实无计可施。”
李泌还给三娘讲了另一桩“怀才其罪”的传言,说是据传宋之问的外甥刘希夷写了首《代悲白翁》,里面有句极其巧妙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
不同”。
得知刘希夷还没把这首诗给别看,宋之问希望他把这句诗让给自己,刘希夷答应后又后悔了,还把自己的《代悲白
翁》宣传出去,赢得一片赞誉之声。
于是宋之问暗中命把刘希夷弄死了。
这虽只是坊间传言,但当初刘希夷确实是不满三十便不明不白地亡故。
财富、美貌、才华都有可能招来祸患,并不是这些东西本身不好,只是许多根本没有办法保障自己对它的所有权罢了。
你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给了你好相貌合该就是你自己的?
须知按照唐律的规定,百姓之家遇到征兵,男子满二十一岁便要去服役,服到六十岁才退役。
还是则天大圣皇帝觉得这服役年限太长了,才把兵制改成从二十五岁服役到五十岁。
所以便是你长得其貌不扬,你这具身躯也不一定属于你自己,朝廷一征用就能征走你二十五年的好时光。
像李白所写的“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说的便是征夫妻子在家为丈夫准备冬衣,心中期盼着“何平胡虏,良
罢远征”。
一个庞大帝国的正常运转,需要数不清的没有姓名的普通百姓来支撑。
李泌说道:“我们能从小读书明智,已是幸运之至。将来若有机会,我们尽力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便好。”
三娘追问:“若没有机会呢?”
李泌道:“你不是背过《论语》吗?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邦有道则智,邦无道则愚’,该放手去做的时候放手去做,该收敛锋芒的时候收敛锋芒,才能不为自己和亲朋好友招来祸事,保全己身静候良机。”
李泌近来时常与张九龄秉烛夜谈,已知晓张九龄这次拜相有许多事想做。
他问张九龄知不知道做那些事可能会让圣不喜,张九龄说,知道,但还是要做。
李泌晓得自己作为“小友”根本拦不住,便不拦了。他能做的只有尽量把自己一些粗浅的想法与张九龄讲一讲,张九龄若觉得有用便用,觉得无用便不用,更多的他也改变不了。
若是张九龄这个宰相做不长久,他也会避南山潜心读书,暂且不掺和朝中这些大事小事。
三娘不知李泌心中的思量,只觉今天她听到的东西太多也太复杂,一时叫她琢磨不明白。她鼓起脸颊说道:“圣说我们大唐是有道之邦!”
李泌听着她稚气的话也笑了起来。他应和道:“对,我们大唐是有道之邦。”
明明得到了李泌的附和,三娘心里还是不得劲。她和李泌约定好遛弯时间,又去寻李俨他们。
李俨正摁着弟弟不让他往外跑,便听说三娘来了。
他还没应声,弟弟李俅便咻地一下挣脱他的手,颠
颠跑出去迎接三娘。
像只飞快往外滚去的圆球。
李俅和三娘一样话痨,还没见着呢,嘴里就连说带笑地嚷嚷起来:“我正想去找你,兄长非不让我出去,没想到你这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