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见对方怒气冲冲地来找他兴师问罪,萧寻初一愣,倒是回了。
但他似乎并未因为对方的愤怒而心生畏惧,反而梦游般慢吞吞地道:“我在想《三字经》。”
“三字经?你照理都应该学到《诗经》《礼义》了,你跟我说你在想三字经?!”
朱先生怒极。
周围的学童则是觉得这场面有趣,纷纷窃笑。
萧寻初则不在意,道:“三字经有言——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彼子,且聪敏。尔男子,当自警。”
先生敲着手里的书,不耐道:“这说的是汉末的蔡文姬和晋朝的谢道韫,皆是难得的才。我看你是要好好想想这句,
家
孩子都知道读书,你一个男孩子整天不务正事,将来真要连
孩子都不如了!”
先生话音刚落,室内又是一阵哄笑。
萧寻初却像是专门等着他这句话一般,困惑道:“先生此言何意?为何说‘连’孩子都不如?”
“……啊?”
萧寻初又自言自语道:“我在怪,这个‘彼子,且聪敏’的句子,聪颖前面,为什么要用一个‘且’字?”
他脑海中又浮现出谢小姐捧卷而读的模样。
莫名地,他觉得那样的谢小姐身上有种别样的气质。
谢小姐无疑很聪明,这种聪慧如此鹤立群,以至于只要见她一面就能轻易地感受到。
而他……似乎觉得这种聪慧很好,很吸引。
以至于对这世界都生出疑窦来,感到怪。
萧寻初说:“天下之的天赋本就参差不齐、各有所长,有
过目不忘,有
力大无穷,有
心灵手巧,有
伶牙俐齿。
“有聪明,有
笨拙,再正常不过。
“男中各有聪明
,就像同品种的树也是有高有低的一般,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要写上这个‘且’字,说得好像男子天生就该比
子聪明,男子中有聪明
就是理所当然的,
子若是有
聪明,就是稀事一样?”
萧寻初是真心感到疑惑,可是先生丝毫没有将他的疑问放在心上,反而嗤笑道:“既然你觉得自己不如子聪明,那你就不如
子好了,但你看其他
同不同意?”
书斋内又响起笑声,谁都没有将这些话当真。
好在萧寻初原本就没有期待能得到什么像样的解释,他见其他不以为意,也就不说了,只撑着
看向别处。
朱先生“嗤”了一声,摇晃脑道:“朽木不可雕也。”
说完,朱先生拿着书又继续念起经来。
偏在这时,萧寻初猛然感到背后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与其他不同。
萧寻初一个激灵,回过去,却发现是先前那个
沉的学谕。
那学谕本来在教室后面整理书册,在他与先生争论的时候,学谕不知何时看了过来,似乎在端量他。
他与学谕对视,那学谕倒也没有回避,反倒直直正视他。
半晌,那学谕仿佛看够了,慢慢移开视线,低继续收拾东西。
萧寻初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意思,眨眨眼,也转了回去,聊无趣味地翻手里的书。
*
傍晚,萧寻初照例上完课,回到书院宿舍中,就拿起他的木工工具,打算再随便做点什么。
以往,他总是能很快进状态,忘却世间烦忧。
可这回不知怎么的,他才动了几刀,就不自觉地停下来。
这几,萧寻初仍总想到与谢小姐的那局棋。
大抵对没能得到理想结果的事
,就会一直惦记。
而与谢小姐下棋,是他最近遇到的最有趣的事。
他想,那局棋,就当真没有解之法吗?
若是他换一种走法,谢小姐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他能下得更好一些,甚至想到她没料到的棋路,谢小姐见了会惊讶吗?
他总觉得不甘心,还想再与她较量一局、谈一谈、切磋一次。
现在对他来说,这桩事的吸引力似乎胜过了世间其他,令他难以集中。
谢小姐这个,还有她的内心世界,于他而言,像一座缥缈在梦中的蓬莱岛,令
好,可又难以企及。
萧寻初放下手中的东西,在脑中复盘下了几局棋,然后又不自禁开始走——
如果她是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他必定会希望成为对方的朋友。
他可以直接上门拜访,问对方能不能与自己结友。
可谢小姐却是孩。
她既难以离开四四方方的围墙,外也难以进去探望。
想到这里,萧寻初内心忽然又生出一种不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