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载淳又问，葆初都做什么。蕴珊想起调皮的弟弟，嘴角有了一点温和的笑意，说道：“臣妾的弟弟是个捣蛋鬼，越
夜越闹
，趁天黑做不尽的坏事，爬树上房已经是轻的，偷偷溜出门让找不着才把吓死。阿玛和额娘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愣是奈何不得他。太太（满语指祖母）宠他宠得厉害……最后阿玛说，只要他不出去扰民祸害百姓，那便由他了。”
载淳笑道：“他这么好玩儿？那我要时时召他进宫来。”
蕴珊忙道：“皇上万万不可。葆初虽然年纪小，但到底也过了方便出内闱的年纪，频繁出宫禁，恐生事端。”
载淳道：“可他是你弟弟，我看你也很疼他，在宫里常年见不着，你不想他么？”
蕴珊轻叹道：“回皇上的话，虽然疼他，到底宫里有规矩么。”
载淳笑道：“规矩是死的，是活的。你往后想念他或是想你阿玛额娘时，便告诉我。或是安排省亲，或是召进宫来饮宴，都只是我一句话的事而已。况且我也愿意与他们亲近。我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妹妹，还体弱多病的，不能陪我玩。后来皇额娘把‘鬼子六’的
儿弄进宫来养，虽然她们当亲生儿似的宠，可那个妹妹整
板着个脸就像个木
似的，一点都没意思，长得又丑……”
“恭亲王是皇叔，对大清是有功的，皇上怎能学外称呼皇叔为‘鬼子六’呢……”
“不然叫他什么，叫他‘
新觉罗·葆良’？”载淳又拿初相见时的事逗她。
“皇上又拿臣妾说笑……”蕴珊红脸道。
“你家真有个叫‘葆良’的孩子么？”
“皇上还说……”
“我认真问一问么。”
“没有。都是臣妾当时
急之下瞎编的。”
“你也算有几分急智。”他越发喜欢。
蕴珊被他看得害羞，不敢与他对视，低扯着手里绢帕，他便去握她的手，拉到唇边吻一吻，吻得他自己也害羞，又放下。
两一搭一搭地说着话。载淳留心，见她谈到她自己时话少，谈到家时话多，便存心诱着她多说说娘家的事，竟然就这么从傍晚说到夜
。
夜越，蕴珊越局促。她时不时去留意墙角的西洋自鸣钟。
偶然一次因那蜡烛太暗她看不太清，多看久了几眼，立在一旁的太监开腔道：“禀娘娘，这会儿亥时初刻呢。”
载淳早就发现她局促，一直暗暗憋着笑，到这儿不禁笑道：“亥时初刻了？那便洗漱安置罢。”
载淳先由太监们伺候着洗漱了，掀开自己的被子先躺下，专等着看她的反应。
蕴珊睡里侧，从他脚后绕着他爬上床，钻进被里，仰面向天，目不斜视，躺得笔直，隔着被子都能从
廓看出她的僵硬。
载淳觉得好笑，从侧边钻进她被里：“我怎么觉得你怕我。昨晚上弄疼你了？”他侧身伸胳膊紧搂着她问。
比起害怕，她内心更多的是抗拒。但她总不能将心事托出，只得道：“回皇上的话，皇上是天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妾荣辱皆在皇上一念之间，纵然今得皇上怜，又安得不怕。”半是假意，半是真。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翻身望着帐子顶，皱着眉，眉宇间流露出厌恶：“我真心实意喜欢你罢了，怎么就扯到什么‘雷霆雨露’、什么‘恩’。原以为你与那些东西是不一样的，没成想你也不过如此——我问你，这宫里的侍奉我，一半是因为怕我杀他们的，一半是想从我这里得好处。”他转眼望着她：“你侍奉我，是为什么？”
“因为祖宗规矩。祖宗规矩八旗子要选秀，皇上选了臣妾，臣妾就来了。”她说。
他感到悲伤，又很生气，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憋了许久才道：“若没有祖宗规矩，你就不嫁我了？万万没想到，我娶妻竟是给祖宗娶的！我看你如此敬重祖宗，那你便去太庙，伺候祖宗们去罢！”
若依着蕴珊的气
，她此刻恐怕已经愤而起身，真个去太庙跪拜祖宗，让天下看看他的德行、为她评评理。可她不能。
一则，夜宫门落锁，皇后冲撞宫门，乃是罪过；二则，就算宫门为她而开，皇后夜前往太庙，这消息必轰动朝野。帝后新婚失和，皇后罚跪太庙，阿玛额娘乃至阿鲁特一族的颜面往哪儿搁？在京城可还有立足之地？她嫁给了皇帝，内帷之事的影响从不限于内帷。寻常夫
争执，妻子去家庙给自己讨个说法，或许有之；奈何她身为皇后，天子之妻，岂得自由。
被迫宫的委屈与气愤，她
自己咽下，强打迭起一个笑，说道：“若不是因为祖宗规矩，单凭皇上初次见臣妾时那般欺负臣妾，臣妾怎么敢嫁。必定要以死相，求阿玛额娘拒婚的。皇上怎么反倒怨恨起祖宗规矩来。皇上气上的话，在臣妾这里悄悄说一说也就罢了，若叫外知道，还不知要起多大风波。”
她说得在理。载淳回想起初见，稍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