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灭门案十四年后,到了大明弘治十七年,凶宅迎来了新主。
夏炎炎,晒得陆宅大门的绿油漆
裂皱起,剥脱下来,露出原木的颜色,点点与斑斑,就像快要进棺材老
皮肤上遍布的老
斑。
一群发髻上裹着大手帕、提着水桶的仆们推开油漆斑驳的大门,散到各个屋子扫地除尘,还搭着梯子卷去房梁上缠绕的蛛丝,从清晨到黄昏,抹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随后,一辆辆骡车陆续进了院子,车队打着三通镖局的旗帜,镖师们将一个个箱笼从骡车上卸下来,抬进正屋。
镖拿着清单走到院子一辆马车跟前,拱手说道:“陆宜
,三十七个箱笼都搬进来了。”
雇主姓陆,叫做陆善柔,是五品诰命夫,大明五品诰命称为宜
,
们都称呼她为陆宜
。
旁边伺候的中年仆拨开车帘,扶着陆善柔下了马车,她梳着圆髻,发髻上缀着数朵由玉片和珍珠缀成的白梅珠花,上身蓝色大袖衫,下着白色挑线裙子,气质出尘,面若观音。
陆善柔接过清单进屋,清点了箱笼,取了一封银子,“这是镖银。”
又从荷包里拿出一片银叶子,“这是请诸位喝茶的,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封银和银叶子都搁在一个剔红漆盘上,再由中年仆捧给镖
。
镖掂量着打赏的银叶子分量,起码三两以上,在权贵遍地的京城里出手不算阔绰,但绝对算的上体面。
镖带领镖师们叉手行礼,谢过陆善柔便告辞了。
陆善柔取了笔墨纸砚,写了两封请帖,落款是“诰封宜周门陆氏”。先道明身份地位,是个五品诰命夫
,再道出夫家的姓氏,周,最后才是自己的姓氏,陆。
她轻轻吹墨汁,递给正在把箱笼里的衣服搬进衣柜的中年仆
,“温嬷嬷,明晚在院子梧桐树下设宴,请东西厢房的两位租客吃饭,这是请帖。”
新主陆善柔住在坐北朝南的正房,东厢房和西厢房位居大院的两侧,住着两个不怕鬼的租客。
次黄昏,梧桐树繁茂的枝叶就像一把巨伞,遮蔽着落
的余晖,树下凉风习习,摆着三张桌子,有西瓜、菱角、莲子等时令五品鲜果,并有烧鹅、炒田
腿等四样荤菜,还有炙蛤蜊、煮大虾、黄瓜拌金钩虾米三样海味。
这样丰盛的席面算是很有诚意了,温嬷嬷蹲在小火炉旁边筛着酒,阵阵酒香随风而来,闻之,舌生津。
宾主一共三,每
一个桌子,三个桌呈“品”字形排开,主
陆善柔坐在中间,正好背对着梧桐树的树
,一男一
两个租客分别列席东西两桌,每张桌子的菜品都是一样的。
东厢房是个男租客,他戴着黑色的网巾,穿着宝蓝色直裰,生得俊秀,一双眸子又亮又冷,就像冬夜里十五的月光倾泻在雪地里。
他一直在埋吃菜,寡言少语。
主
观音似的美貌,他也绝不多看一眼,一副断
绝欲的模样。
西厢房的租客是个未婚的少
,刘海齐眉,梳着蚌珠
,脑后的余发披肩,大明孩童无论男
都要剃发,八岁之前只留
顶的
发,其余地方都剃光,如佛子一般,八岁之后才开始留
,因此刘海和脑后的
发太短,无法梳成发髻,就披散开来,看她披发的长度,最多能有十四五岁。
租客长眉凤眼,生得活泼俏皮,
说
笑,颇有江湖侠
的风采,温嬷嬷筛酒的时候,她
脆离席了,弯着腰,负着手,踮起脚尖看温嬷嬷筛酒,圆润的鼻
上下耸动,说一
山东
音的官话,“好香!是俺们山东的秋露白吧,好像。”
温嬷嬷忙道:“正是秋露白,取荷花蕊上的露水酿的米酒,已经筛好了一壶了,请贵客回座吃酒。”
租客重回席面,温嬷嬷持壶,给宾客倒酒,两个客
,明显男客年纪大一些,于是按照长幼顺序,先给男租客斟酒。
谁知男租客伸手拦住了酒壶,“我不喝酒。”
陆善柔说道:“客有忌
,给他来壶茶吧。”
男租客态度冷淡,陆善柔就和租客对饮了几杯,如此美食佳酿,陆善柔还谦道:“无乐不成宴,本该请弹唱的来助兴,只是我孀居在此,不便起丝竹之声,还请二位见谅。”
租客喝得高兴,
脆找温嬷嬷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了,“好酒好菜,陆宜
太客气啦。”
男租客好像吃的差不多了,闻言停了筷子,冷冷道:“今宴会所为何事?陆宜
有话不妨不直说,我待会还要出门办事。”
这是什么古怪
格?怎么说话比豆面饼子还噎
?陆善柔喜怒不形于色,依然一团和气的说道:“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租客拱手说道:“锦衣卫训象所千户,魏崔城。”
锦衣卫一共两司、十二个所,最有权势的是镇抚司,训象所算是冷衙门了,油水不多,所以魏崔城会在凶宅租房子。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