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不清官家的心思，只能附和说当真，“小底还记得去年立秋，秋官不止念落了桐叶，还当着朝官的面，展示了‘葭灰占律’的绝活儿，把诸位惊得不轻。嗳，小底想，那葭灰占律比念落桐叶还妙。”
所谓葭灰占律，是指将芦苇灰塞进十二根铜管里，每根铜管象征一个重要节气，其中就有一根立秋管。十二根铜管藏于密室，到哪个节气，哪根铜管就会应时地
出芦苇灰。
往年，司天监清官家到密室，观赏葭灰占律。去年不一般，官家邀了几位朝官，一道去密室观赏。
葭灰占律的妙处愈传愈广，就连见多识广的通嘉也赞叹不已。
官家只是笑得憨厚。
葭灰占律，也是个唬
讨吉利的活儿。
到哪个节气，司天监会提早在哪根铜管里设机关。机关不高明，仅仅是将几种生热的药
，一
脑儿地塞进铜管。比及节气
，司天监会牵动机关。药擦来擦去，不断生热，最终“噗”地把芦苇灰发出去。
不高明的手段，不过徒增些怪力鬼的说法，没什么实际害处。因此官家并不做计较。
他将两片桐叶塞进通嘉手里，“这两片，一片给圣，一片给小六，让她们二位沾沾立秋的喜气。”
通嘉呵腰欸了一声，
代明吉往公主府跑趟。
现今明吉可不比从前风光得势。他与苍
互调了职位，变成了一位普普通通的内侍郎。
这厮清明取新火，自此平步青云。做事利落，不谄媚献殷勤，老老实实地做事。明明会有大好前程，却莫名遭官家一顿批，霎时一落千丈，受尽白眼。
失势豺狼不如狗，谁都来贬低他一句。
差阳错的，苍被官家提拔上去。通嘉一直想做成的事，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做成了。
他心想，兴许明吉是得罪了禁中哪位贵罢。他挺喜欢明吉这孩子，给了明吉一次好机会。剩下的造化，就看明吉自己了。
那厢浮云卿正与敬亭颐待在小厨房里，一起做秋水。
浮云卿给敬亭颐系上围兜，好地问：“敬先生，秋水明明不是水，是赤小豆汤，那为甚会叫秋水呢？”
敬亭颐搓洗着红豆，扬笑回：“这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叫法。立秋喝秋水，听起来诗
画意。习俗称呼嚜，都讲究诗画意，朗朗上
。”
浮云卿手伸到脑后，编着那见过的，曹小娘子
上的髻式。她把这称作厨娘髻，时下厨艺高超的厨娘，都
盘这种将发一脑地摁在后脑的髻式。
她凑到灶炉旁帮忙。泡软红豆，熬一锅糖色，揿着铲子不断搅弄，防止糊锅。
俩配合得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多会儿便合上了锅盖。各自掇一条杌子，坐在小厨房外等秋水烧开。
自那下厨以来，浮云卿又找到一个乐。无论她下厨做什么膳食，仆从都相当得捧场，拍着掌叫好。仆从真诚的夸赞，给了她许多自信。何况她煎炸蒸煮出来的膳食，的确美味。
读书没天赋，做饭倒有不少天赋。下厨受到的夸赞，比她苦读十几年受到的夸赞还多。
她做的蟹黄灌汤包，就连嘴刁的贤妃都说好。
浮云卿扯着敬亭颐腰间的宫绦带，百无聊赖地甩来甩去。宫绦带一松，整件衣袍都会滑落。敬亭颐只得往她身旁靠。
“先前姐姐说过，什么事都比读书难。我却觉得，什么事都比读书简单。做饭，像吃饭一样简单。我算是悟出来了，学习是一件要贯彻终生的事。读书是学习，做饭也是学习，学什么不是学？当真想不通，为甚姐姐非得
着我读书背书。”浮云卿搅弄着宫绦，一面枯眉抱怨。
话脱出，又觉不妥，忙补充道：“不过还是得谢她一回。”
她轻佻地抬起敬亭颐的下，轻轻地亲了他的侧脸。
“不坚持读书，那就不会遇上敬先生囖。”浮云卿偎着他，说道。
她细细窥着敬亭颐的样貌，眉是眉，眼是眼，唇是唇，看不够，也亲不够。
岂料再亲敬亭颐一的念，被骤然踱来的卓旸打断。
打断别的亲昵狎戏，哪方都遭罪。
卓旸认命地叹气，谁让禅婆子派他来禀事呢。就算来得不是时候，也得硬着皮开。
他唱了个喏，说：“公主，内侍明吉在大椿堂候着。他说，官家赏您一片今秋的桐叶。这片是垂拱殿前落下的，是今秋第一叶。”
浮云卿不耐地蹙起眉，“爹爹近来真是什么物件都往公主府送。今夏禁中第一只蝉，今秋禁中第一片桐叶，飞鸟走兽，都要派内侍来送一趟。”
麦婆子跟在卓旸身后，踅近劝：“嗐，您这待遇，多少想求都求不来。重要的不是蝉和桐叶，是官家的独宠。官家疼您，您应当好好珍视这份荣宠。”
说着搀起浮云卿的胳膊，拽她起身。
麦婆子乜及她一身厨娘打扮，怨她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