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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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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僧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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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贞笑笑,“我们那也有几房姨娘呢。”

“不相的,大老爷都那样子了,几房姨娘就是摆设,于琴太太没什么要紧的。”

月贞益发有些讪,她听了多时的规矩,多的记不住,心里只晓得一点要紧,少论是非,自然就少惹是非。何况是长辈的是非。

她不欲往下搭话,正好听见外了疾辞行,忙瞥一眼窗外,“唷,不觉天都黑了,我该回去了,免得太太说。”

巧兰一听她也怕琴太太说,心里获得微妙的平衡,十分高兴,忙体贴地吩咐丫点灯笼送她。

将将赶上与了疾一道立在廊庑底下,但见檐外天色大颓,银河满泄,一片半月挂在花梢。

了疾一早就要走的,却不知为什么,在椅上站不起来。仿佛有条丝线栓住他,他要用力挣哪能挣不开?只恐将线扯断。

睐目一瞧,才懵懂感觉线的那一端是系在谁手上。他有礼地点了下,“大嫂。”

这里有两个“大嫂”,但月贞笃定他是在喊她。因为他喊她时,总是把嗓子放得格外沉静,静得温柔。

她顽皮地想:要不就改个名字叫“大嫂”吧。自己也被这想法逗笑。

倏闻缁宣打背后嘱咐,“鹤年,送送大嫂,她也没带个丫。”

是乞巧节,尚在麻期的缘故,两边宅里都不过如此小节。半月却照常悬着,银河依旧挂着,照得地上亮堂堂的。

太湖石上落满花枝叶影,不知是了疾的衣袖还是那些花枝,在月贞心里温柔拂动。她低着脸,把手上的灯笼盯着。

园林曲折,这一路穿越水都很沉默。走到一处九曲桥,到底是月贞按捺不住,拿灯笼撞了一下他的灯笼,“我还当上回你们寺里回来,要好长子见不着你呢。”

“因为有事。”了疾尽管这么说,自己却明白了,事是事,压在上,盖住了心底一点莫名的期许。

是看不见,此刻却在他心内一点点显山露水。他有刹那的慌,几不可查地朝旁边让开一点距离。

月贞失望在别处,斜挑起眼,“我还当你是放心不下我呢。”

了疾避开了眼,淡薄地笑笑,“放心不下你什么?大嫂来来往往都有车轿接送。”

“谁说这个。我还当你是怕我回来给你姨妈骂。十五那天阖家要坐在一处吃饭的,祖上的规矩,芳妈讲过,我一时给忘了,下山得晚,险些耽搁。”

“那姨妈骂你了么?”

“倒没有。”月贞将嘴一歪,只肯在他面前,泄露一点心里的怨气,“我们太太那个,自己不说什么,只叫芳妈在我耳边念叨。我想一想,当初派芳妈来我屋里伺候,大约就是为了时刻盯着我守规矩。偏偏你们家规矩多得要死。”

了疾给她逗得一笑,倒很欣赏她这生机勃勃的样子。不比黄昏在霜太太屋里,低眉顺眼的,像一簇奄奄一息的火焰。

“大嫂觉得约束?初一十五一处吃饭,这规矩是有些没意思。老们是想一个家不要散,可心不合,坐在一张桌子上也聚不起来。”

“就是这意思。”月贞点赞同,有意指巧兰,“比方这媳对婆婆,面上唯唯诺诺,私下也是满肚子的怨气。婆婆对媳,也不知怎么的,像是前世的两个克星托生的,横竖看不惯。我倒好,你大哥没了,体谅我是个寡,不怎么骂我。你瞧巧大与芸二两个。”

“不单是婆媳,这世上父子结仇,姊妹生恨,夫妻离心,兄弟阋墙,都是常有的事。”了疾说得云淡风轻,却免不得一声叹息,“大嫂和这些不一样,最好也不要沦落成这些。”

月贞不明所以,“哪些?”

了疾闭不言,淡淡含笑。月贞自觉无趣,短暂地沉默下来。

一安静,走在他身边的感觉便渐渐刻。她的心在全没章法地跳,夜风是凉的,却觉得有些发热。与白里那种暑热不大一样,是从心底里热出来。浑身的毛孔仿佛很渴,统统张开,成了一张张小嘴向外渴望。

她想起方才进巧兰屋里时,在缁宣身上嗅到的一香味。说要紧也不要紧,却不能轻易对旁说。

略想想,只能对了疾说,“缁大爷晚饭后是往我们那边去了,可巧大去寻他却没寻见。你说他是在哪里?”

了疾稍微板正了面色,“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猜的。”月贞借故朝他挨近,猫下声,“我才刚走过他身边,嗅到一淡淡的鹅梨香,是芸二常熏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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