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你给刘锦源编的那出『忠臣』戏,倒是花了心思,可惜他无福消受,更不
配担这个名。」
他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余幸:「下次再想为饰,记着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绽从不在于故事,而在于说故事的
。你一介杂役,分量太轻,撑不起如此
『正派』的戏码。」
余幸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先是闪过恍然,随即换上受教后的恳切。他忙起
身,腰弯得极,拱手行了一礼:「谢执事点拨!弟子当时只想着
局,思虑不
周,险些弄巧成拙,酿成大错。」
宗铭看着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浅淡的意趣,转瞬又归于邃。他身体前倾,
一无形的压力悄然漫开,笼罩了整个静室。
「说说吧。」
他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若我不在,你这『分量太轻』的绽,打算如何找补?」
「又或者——」
「若我今需要你将这故事『圆』得天衣无缝,你又该如何做?」
余幸陷了短暂的沉默。
他意识到,这是决定自己生死的一问。
片刻后,他抬起,目光中的畏缩
褪去,转而化为一种前所未见的清明。
「回禀执事,这个绽,弟子圆不上。」
宗铭眉微动。
余幸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因为真正的天衣无缝,不是让谎
言没有绽,而是让听到谎言的
因为『利益』而自愿相信它。」
「弟子能做的,只是将刘锦源和张虎到不得不互相撕咬的地步,将所有的
证、物证都摆在明处。而最终能让他们无可辩驳的,不是弟子的故事,而是宗
执事您和刑法堂不容置疑的威严。」
「弟子的作用,只是将藏在暗处的东西赶出来。而定罪与生死的权柄,从来
只在执事手中。」
静室之内,一时只剩下炉上茶水沸腾的轻响。
宗铭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对方始终低垂眉眼,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恭谨。可想
起他先前那番话,却分明藏着与年纪绝不相称的察与冷静。
良久之后,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倒是清醒得很。」
他身体后靠,打了那令
窒息的沉默。
「你那几句『推测』很有意思。」宗铭的话里不再带有嘲弄,而是以一种平
实的吻说道,「有意思到,让我觉得可以留一道保险。」
他的手指似不经意地拂过温热的茶杯边沿:「「当我给孟青那枚玉符时,
只代了一句『若刘锦源当真现身,便捏碎它』。」
「如今看来,你这步闲棋倒是没有摆错。」
余幸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沉了底。
原来他所有的挣扎与算计,那些自以为妙的布局,自始至终,都未曾脱出
对方的掌控。
「刘锦源的位置空了。依宗门规矩,他的职司,会换承接。」宗铭话语微
顿,目光罩住余幸,「你此番也算有功,杂役处那儿便不必回了。说说吧,
对你后去处,可有什么想法?」
余幸没有迟疑,仿佛早已想好:「弟子想去丹霞峰下的药园。」
「哦?」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出乎宗铭的意料,「为何?刑法堂有巡捕缉拿之
职,岂非更能『尽其才』?」
「弟子不敢。」余幸忙道,「山门前,弟子只是个采药的。只认得
木,
不识,不通缉凶。若去了别处,恐辜负执事信任,反成笑柄。」
他语速稍缓:「药园清净,能安心修行。」
「况且那处来
往……或许也有些旁
不易察觉的动静。」
宗铭望着他,目光邃,仿佛要透过皮囊,直窥心底最
处。过了半晌,他
才开道:「准了。」
「谢执事!」余幸一揖到底。
「去吧。」宗铭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杯,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刑法堂缉凶拿寇,有时候,也需要几双不起眼的『眼睛』,
几对不张扬的『耳朵』。」
「是。弟子明白。」
余幸恭敬地退后,转身离去。待他轻轻掩上那扇厚重的木门,将满室茶香与
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隔绝在内时,这才惊觉整个背心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一片湿冷。
刑法堂的大门在身后合上,微凉的夜色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