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香港,他知道我一定会阻拦他,因而最后只留了一张纸给我作为告别。其实我哪会不明白阻拦是徒劳。但是,作为朋友,有时候,是必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何,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一个有有义的
,最是见不得朋友落难。若生在古代,他必是“两肋
刀”的一位侠者。
“我能。”我说,“不过,他当时和他父亲回香港,是因为他父亲年岁渐老,家业需要他来继承。他还有一个生病的妹妹,现在也急需他的照顾。”
“嗯。你知道他家里的事?”麦可看着我。估量着,可以和她谈吗?她对杨逸文的家事,了解多少?
“他对我说过一些。”我笑一笑,“我想这些你肯定知道得比我早。”自然,也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他没有否认。
“如果仅仅是这些,我又何必多事?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老话:百善孝为先,行孝当及时。我怎会碍他尽孝道?”
停顿一下,又道:
“他早年家中曾遇不幸,那些事,对他伤害很大。我想,任何,处在他的境遇上,这辈子恐怕都会耿耿于心吧。因而……”既然放不下,所以最终要回去面对。只是,他的选择,是自愿而不是被动。
“你是指——他的家庭变故?”我说得很慢,像是每个字都经过百般思虑,“他家原先是一户殷实家,后突遭金融风
打击,亲生父母双双离世,唯一的妹妹自双亲去后便一直不肯说话。一般
,哪怕只摊上其中一件,也不易承受吧。”
麦可想了想,问:“你在香港见过Andy的妹妹吗?”
“嗯。”我点了点。
“几年前,我有次放假随Andy回香港游玩,顺便跟他去了一家疗养院探视他妹妹。记得当时她一个坐在病房的窗前,非常安静,不出声,也没有表
。我说笑话给她听,她亦无动于衷。现在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吧,不愿意说话。听护士说,要治好她的自闭症,除非她自诉内心暗影。”解铃还需系铃。
思索片刻,麦可说:
“她的内心暗影,我想——也许和她看到了她母亲的死有关。”。
“她母亲——是怎么死的?”我问。
“怎么?Andy没有对你说吗?”
“我没有问过他。”我摇摇,道,“我只知道他的生父是跳楼自杀的。听说现场很惨烈。亲戚朋友但凡见过的,都痛不忍言。”
“他母亲的死,也很突然。”麦可慢慢道来,“Andy说,自从他父亲去世之后,他母亲一直很抑郁,只因有他和妹妹绕其膝下,他母亲才勉强支撑着料理各项事务。可是某天,他正在学校上课,他父亲的亲弟弟,也就是他现在的继父,突然跑来对他说,他母亲正在医院抢救,请他赶去见最后一面。他到的时候,他母亲已经撒手寰了。后来听别
告诉他,他母亲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自杀的。”
麦可地叹了一
气,接着道:
“许是事发生得太突然,Andy说他当时怎么也不相信,那个裹在白尸布里的
就是他的母亲。他第一反应便是马上回家,他认定,前来为他应门的肯定仍是他母亲。但是,他被告知,他的家已经不复存在,银行已将他家的房子作为抵押资产收回。当晚,他和他的妹妹便被他的继父带走。从此,兄妹俩就由其抚养长大。Andy说他曾经有一段时期,始终处于恍惚迷茫的状态中,他觉得自己就象童话中那些受了巫师魔咒的
,只一霎那,原本拥有的一切都消失得无踪无影:父亲、母亲、家园……”
“一无所有的心,不身置其间,怕是不能真正体会到吧?”麦可自言自语道。
“他母亲服用安眠药的时候,无在场吗?”我惋惜。
“唯一看见整个过程可能只有他妹妹了。可惜她当时年纪小,也许还不明白事的轻重。”
“是谁发现他母亲服药自杀的?”
“初是一名房产公司的经纪上门处理业务时发现他母亲躺在床上事不省。等到他家的亲戚朋友赶到的时候,早已为时过晚。据说,他妹妹当时怀抱一只洋娃娃,静坐于床侧,无声凝视其母。
家问她,她的母亲临死前是否有遗言,她只不发一言。”麦可望住我,道,“在我看来,她的自闭症应该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静默了一刻,我说:
“他的母亲为什么要——?”
母弃子轻生,定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我猜她当时一定是走投无路了。丈夫猝然自杀身亡,公司经营又遇低谷,连栖身之处都不保,她还能怎么样呢?”麦可看了我一眼。
我也无言以对。
她并不是不坚强。
她是孤军奋战至最后一刻。再也撑不住了。不愿意,不甘心,不伏输,也没有办法。四目茫茫,皆无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