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想起了家族结局。
黄土地上,砍刀的黑影缓缓升起,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死前的最后一闪念,他想,当初那崔家儿谋的是正理,背叛者赔付
命,亦是正理,只可惜如今才了悟,自己确是万死不足惜的罪
了。
抄家的圣旨布置下去,将卢家内外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捉到几个要犯。
凰凌世收到消息,似乎也不是很意外,撇开近侍,她去拜访了师殷。
进正厅,师殷早已脱了官袍,披发跣足长跪于地。凰凌世不由得叹了
气:“何必把场面搞得这么难看呢?”
“陛下,臣之罪,但凭陛下判处,但卢瑾等不能杀。”
“师殷,”她没形没相地蹲踞下来,直臂扶住他单薄的肩膀,“你糊涂呐。别的不说,你我已将他们的父母家杀尽了,他们不会感激你,只会永远恨你,你做出这等冲动之举,非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更多
。”
“陛下,卢瑾是臣教授过的最聪明的学生,他亦有辅国之才,培养一个这样的并不容易,倘若轻易杀之,实乃赤凰之憾。”
凰凌世松开了他的肩膀,眼中现出了一片冷酷的无奈:“你不打算再改主意了,是么?”
师殷没说话,手却无声地扶到了腰间短剑上。说起来,那柄剑还是凰凌世当年送给师殷防身用的,凰凌世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这点动作,她并未闪躲,她只觉得可笑。
“你是要将剑锋向我?”
“臣并非此意,只是若陛下执意要带走卢瑾等,罪臣师殷只能自我了断于此,以身抵罪。”
“真烦呐……”凰凌世喃喃自语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各有各的守坚持,被你们往四面八方拉扯着,好累啊……不要总让我为难啊。”
正是僵持之际,厅外却有一行赶了过来。
是卢瑾他们。
站在最前的卢瑾看了看厅中二,然后带领身后众
跪拜行礼:“罪臣卢瑾等,前来伏法就诛。”
凰凌世轻快地鼓了下掌:“这便对了,这样大家的事儿就都好办了。”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只是临行前,臣还有几句话,想同老师说说。”
凰凌世抬手允了。
卢瑾跪在离师殷几丈远的地方,将平静的视线投向了对方错愕的面孔。
“一为师,终身为父。”卢瑾伏下身去,额首在清凉的大理石上磕出了脆响,“此拜,是感激老师倾囊相授,谆谆教诲。不过从此往后,卢瑾便不再做您的学生了。”
“亦请老师,往后勿做他之师。做学问讲求知行合一,老师的学问是第一等的,但老师自己却仍陷在实行的迷惘里,如此,又怎能为他
之师呢?”
次月,卢瑾被判处充为官,待官差去拿
时,发现其已自缢于室中。
师殷大病一场,养病期间门户紧闭,谢绝一切友拜会。
两月后,凰凌世收到了他的辞官表。
伏奉制命,蒙恩特授臣行尚书左仆,依前参知政事。泽施无外,虽务极于汪洋;荣至若惊,实难安于启处。伏念臣本庸妄,识非虑远,徒以遭逢君上,误被圣知,俾参大政。如今世家已平,内外攘定,臣夙愿已了。而量盈器极,福过灾生,自秋以来,臣气量昏涩,视物艰难,职事旷废,有误国家。因而乞怜君上,允臣退之故地,得尽余龄。则臣永荷天地之恩,敢忘犬马之报。望圣慈不以为难,早赐恩许。今取进止。
凰凌世读罢,沉默良久,作了应允之状:“若师卿坚持的话……”
在元月之前,师殷倒冠落佩,解组归田。
他没通知任何,也没拜别任何
,在一个萧瑟的冬
里,带着寥寥几
上了路。
负病以来,他甚少安睡,所以子夜时分,车外传来细微异响时,他很快便发觉了。
异响很快平息,有黑影覆于帘上,师殷躬身向前,撩开了车帘。
车外立着一个蒙面黑衣,俩
对视一瞬,来
惊异地发现,白霜竟已染透了师殷两鬓。旋即,黑衣
抱拳跪下:“见过师相。”
师殷环望四周,看到仆役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声音便冷了下去:“我已辞官,不必称我师相。你若要取我命,直取便是,何须再夺他
生息。”
“只略施了安魂香,这些天明便醒。”
闻言,师殷蹙起眉,似是不解。
来急切地补充道:“在下遵令来取师相
命,其余证物已安排妥当,还请师相赠予几缕鬓发,好使在下复命。”
师殷将车帘钩挂住,然后坐回车内,寒冷的夜风奔涌而,空
的袖袍鼓
起来,露出了嶙峋的腕骨。
“是谁命你杀我?”
“又是谁命你救我?”
来沉默不语。
白发在他鬓边舞绕着,像冰封池畔迎风瑟瑟的芦苇。他才三十七岁,此时看起来却